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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战争与祥和（第2页）

而洛西并未听出其中深意，继续质问。“为什么不能错？难道它告诉你们杀人是对的？滥杀手无寸铁，比自己身弱的无辜之人是对的？”

“塞米拉米斯。”尼布语气加重，脸色也愈难看，她可以顶撞他，但不能不敬畏神明，尤其她现在还有病缠身，万一真的惹恼了诸神怎么办？

她以前明明不会这样冒犯。

他这一吼，洛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对他的态度，肩一怂，眼一红，是再也不敢理直气壮了。

尼布看在眼里，也心生后悔，他软下声音。“我知道你厌恶战争和杀戮。”他从对面坐到她身侧，右臂从她肩后绕过，却触碰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时，犹豫着又收回了手，声轻语淡。

“以前有人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万民祥和就必定会有万民牺牲’，连神都改变不了。”他看着她，目光柔和。“塞米拉米斯，战争的确残酷，可是若没有战争，那些深陷强权暴政统治下的百姓依旧水深火热，无法自拔。”

洛西微低下头，不再吭声。

尼布眼见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无奈又心疼。“只要不触怒神明，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管。塞米拉米斯，我可以为你抵挡千军万马，却挡不住神明的降罚，能明白吗？”

洛西自然不明白，她抬头看着他，他眼神紧迫，在她看来没什么大不了，他却如临大敌，可用这样一张脸说出“为你抵挡千军万马”这种话，真的很考验听者意志，但比起得罪神明，她更怕的是他，毕竟马车前后还跟着一群能分分钟灭了她的壮汉。

“所以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对神明要有敬畏之心，记住了吗？”

一会儿严厉斥责，一会儿又温柔诓哄，这一个巴掌一颗枣的路数算是被他拿捏得明明白白，唯一可惜的是他人高马大，却偏生了一个迷信铁脑，这反差实在让她……一言难尽。

“什么愣？说话。”尼布捏捏她脸颊上的肉。

她还是有些抵触他的触碰，但没躲开。“我没什么好说的，您说的都对。”她假笑恭维。

“生气了？”他歪头看着她神色莫名。

“没有。”她哪里敢生气，刚才和他争论也是情绪上了头，说起战争，她想到了很多惨不忍睹的血腥画面，历史课本里的，电视新闻的……所以她很反感他轻贱别人的生死。

嘴上说没有，心里却不服，以前她就是这么敷衍他的，一次又一次，让他错信她是真心留在巴比伦，留在他身边。

所以这次她“死而复生”，他绝不许她再藏有心事。

“我是家中长子，十岁就随父征战，至今已有十四年，这十四年里我见过无数死伤，经历过最残酷的战场，我杀过罪大恶极的官吏，也杀过你口中同情可怜的身弱无辜之人。”

十岁就上战场？

洛西睁圆了眸子，“十岁”是什么概念？还在上小学的娃娃，就要拿着刀枪上场杀人？

他不怕吗？

而且他如今才二十四岁？

完全不像，虽然样貌年轻，但他所表现出来的成熟老练，她起码多给他预估了十岁以上。

突然一道金光晃眼，她低头，瞥见他腰间悬挂的黄金佩剑，顿时心生寒意，好精美的一把剑，半米长的剑鞘和剑柄雕刻精细，并镶着彩色宝石，金光闪闪，璀璨夺目，只是不知道它担着多少条人命，经历过怎样的血腥。

“我是巴比伦王子。”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洛西抬头，将将撞进他的深情眸海。“我热爱我的臣民，我会像马尔杜克一样守护他们，但是塞米拉米斯，倘若有朝一日他们对你和我拔刀相向，我会毫不犹豫斩下他们的头颅。”

洛西又想起他的那句“万民祥和，万民牺牲……”

她说。“用一方城民的生命，去换取另一方城民的平安祥和，你说的那句话，可以这么理解吗？”

他给的答案都在微扬的唇角里，宠溺地揉揉她的头，终止了这个话题。“不说这些了，这不是你应该忧心的事，早上沐浴净身还未进食，尝尝你最喜欢的薄荷蜜饼。”

洛西看着他递来的一碗奶黄色方形小饼，这两天饱一顿的饥一顿，确实饿了。

“放心，没毒。”他先拿起一块放进口中。

她这回倒不是怕毒，只是她的情绪不比他转变得快，心事重重地瞄他一眼，然后慢腾腾地拿起一块，在他的注视下小咬一口，软糯绵密的口感，有点像年糕，但不尽是，一股清淡微甜的薄荷味充盈口腔，在这闷热的天气里特别清凉爽口。

“薄荷？”她神情里掩饰不住的惊喜，因为她喜欢薄荷。

“恩，你喜欢薄荷，这次来耶路撒冷路行遥远，也不知道会停留多久，所以就从宫中带了食材过来，正好萨尔塔带着人不便入庙，我就差他去市集里找了生意最好的饼店制作，可能比不上王宫里的手艺，但你尝尝有没有熟悉的味道？”

洛西哪里会记得，她又不是塞米拉米斯，只是觉得好吃合口罢了。

美食在腹，心情也跟着舒畅。

“我可以再吃一块吗？”她小心翼翼地出请求。

尼布直接连着碗都一并给她，又递给她一杯葡萄汁，才背靠着栏板，欣赏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吃完第二块后，洛西看着碗里还多的蜜饼，想和艾米娅与萨玛伊一同分享，可张望一圈才现她们跟在马车旁，以她在车上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们的上半张脸。

她刚想开口叫人，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男人，琢磨着，还是先征询他的意见，毕竟他是王子，这是他的车。“我可以和她们一起吃吗？她们对我很好，而且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桌上还有好几样呢，全是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小饼。

尼布往车下睨一眼，说。“分食之谊，看来你和她们已经比我想象中更熟。”

洛西并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她只是想着以诚动人，让他同意。“从我起床她们就一直照顾我，我没吃，她们也没吃，何况天气这么热，万一饿晕了怎么办？”

尼布只淡淡回了一句。“你决定。”

“真的吗？”她怕他反悔。

尼布点头。

她立马欢喜地将碗往车外递去。“艾米娅、萨玛伊，吃饼。”

两人闻声看过来，艾米娅看着碗里的蜜饼咽了咽口水，两眼放光，萨玛伊则要冷淡得多。

“感谢公主殿下赏赐，奴们不吃。”萨玛伊说，她依然是一板一眼地说出扫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