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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不死之身,朔月入宫以来便被谢从清当做宝贝一样呵护着,谢从清甚至还为他责罚过高位妃嫔,而那是朔月第一次知道谢从清阴沉暴戾的面孔。
朔月有些记不清那时候的事了,是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谢从清拔下他间尖锐的银簪,在他皮肤上温柔地划过,力道渐渐增大,逐渐翻起皮肉、渗出血来,落下一道道骇人血痕。旧的伤口很快结痂痊愈,可新的伤口却连绵不绝地浮现,最终在某一时刻让他呜咽着哭出声来,泛黄的书页上落下一串串靡丽淋漓的鲜血。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一只银簪可以划下这么深的伤口。
他不会病,不会死,却不代表他不会受伤、不会疼痛,他的感官比任何人都敏锐,对疼痛的感知更加绵长,在伤口愈合后依旧忍不住浑身颤抖。
无穷无尽的伤口,无穷无尽的鲜血……他努力甩掉那些可怖的记忆,尽量平静地回应着谢昀的凝视。
谢昀……似乎与谢从清是不同的。
他的脾气好像还要更差一点。
间的银簪似乎摇摇欲坠。朔月心中忐忑茫然。
烛火在丝丝缕缕的雨后凉风中摇曳。谢昀凝视着他,仿佛要透过他这一身如玉皮囊,看到他内心深处去。
朔月跪的笔挺,像青玉花瓶里挺秀的翠竹,像撑着一身傲骨的青莲,不曾攀附过任何枝蔓。可他却是那样温顺驯服的人,下跪是那么轻易,理由又是那么荒谬可笑。
谢昀沉默良久,而后轻轻伸手,触碰到他间的银簪。
时隔多年的记忆重新浮现,朔月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然而,他随后感到的却不是痛楚。
此前他淋湿了头,再束起来时便有些草率,落了些许在外面。谢昀将那几缕松散的头重新绾进簪里,打量他片刻,似是叹了口气。
随即,谢昀朝他伸出手:“起来。”
烛火幽幽,照见朔月眼底真切的茫然。他看着谢昀伸过来的手,迟疑地抬起手,却在触碰到谢昀掌心时电光火石地缩了回去。
在谢昀略略复杂的神色中,朔月小声辩解道:“你手臂还有伤。”
谢昀手臂还有伤,拉自己起来的话会伤到伤口谢昀明白朔月的意思,却又为自己莫名伸出去的手感到不可思议,讶异自己为什么这样轻易地朝一个傻子伸出手去。
所幸朔月很乖,或者说傻,不会对这个问题纠缠不完。
谢昀及时转了话题:“还抱着书呢?”
朔月一愣,这才觉怀里那几本书还没来得及放下。
谢昀叹了口气,戏谑道:“我虽然不是什么九世善人,但也不是那种见人读书便要杀人的魔头吧。”
朔月小声辩驳:“你也杀不死我。”
谢昀气极反笑:“那你怕什么?”
朔月慢慢地把那几本书卷曲的书角整理好,良久才轻声反驳道:“我不怕。”
谢从清是个什么样的的混账,不用朔月多说,谢昀也明白。
依照谢从清的掌控欲,恨不能连朔月身边的婢女都安排成哑巴,何谈教他读书识字。
谢昀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些夜晚,豆大烛火下,朔月歪歪斜斜地握着笔,对着书上的字,一笔一画地模仿,用最笨拙的方式构建对于“字”的认识。
他一会儿想着少年伏案读书的模样,一会儿又想起谢从清那令人恶心的嘴脸,这画面交映在同一人身上,大抵像看见无瑕白璧腐烂在污泥中一样令人不适。
谢昀摇摇头,只把蜡烛挑亮一些,指着某一行附近歪歪扭扭的字迹道:“这一句你抄错了。”
那是李康的《运命论》。朔月圆睁着眼睛,小狗一样地看他。谢昀摇头一笑,道:“还不过来。”
诗云:“惟岳降神,生甫及申;惟申及甫,惟周之翰。”运命之谓也……岂惟兴主,乱亡者亦如之焉。幽王之惑褒女也,始于夏庭。曹伯阳之获公孙强也,征于社宫。叔孙豹之昵竖牛也,祸成于庚宗。吉凶成败,各以数至。咸皆不求而自合,不介而自亲矣。
“这句话的意思是,中岳嵩山降下神灵,吕侯和申伯,他们的相逢辅佐周朝成了中坚。”谢昀道,“而周幽王和褒姒,曹伯阳和公孙强,叔孙豹和竖牛,他们的相逢则使得国家动荡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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