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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去市里開會回來，想到自己在會上被領導點名批評的情景，心裡窩著的火就越燒越旺。就算馮蘊誠不是讓尹珊懷孕的罪魁禍，他作為班主任，對學生的關心和保護的都不夠，他也難辭其咎。

尹珊出院後，從學校里消失了。同樣不再在校園裡出現的還有她的班主任馮蘊誠。他被停職等待後續通知了。他收拾了東西，從學校的單身宿舍里搬了出來。尹珊所在的班由一名教歷史的女老師接管。在高考前一個月換班主任，這在這所學校的歷史上可是前所未有的。但這也沒能改變什麼，班裡大部分的學生明白，一個月以後，他們的學生生涯就結束了，他們也許會去參加工廠的招工，或者去報名參軍，再或者就在家中待業。離開了校園，進入社會以後，他們的存在與悲歡會小如大海中的一滴水，而他們的高中時代也會離他們越來越遠，在未來漫漫人生的無盡航行里，逐漸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被自己在乎。

只有少數的幾個女生在多年後的一次同學聚會裡還會提起一個奇怪的下午。那個時候高考剛剛結束，她們幾個關係好的同學約好一起出去逛街。約好的會合地點是學校附近的一個街心花園。三名先到的女生一邊聊天一邊等著其他的幾個人。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說到了尹珊，說到了馮蘊誠的身上。正聊著起勁，馮蘊誠卻像個鬼一樣突然現身，質問她們是誰造的謠。沒人說話，他急了，上前一步拽住一個女生的領子，把她提到自己的眼前，幾乎是怒吼著一樣地說：&1dquo;你說！”女孩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她的聲音小得像小貓叫，&1dquo;我也是聽說的。”

&1dquo;聽誰說的？”馮蘊誠幾乎就要扭曲的臉離女孩的臉太近了，口水幾乎就要噴到女孩的臉上。女孩被徹底嚇傻，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1dquo;是，是駱欣。”

馮蘊誠鬆開了手，幾個女孩飛一樣地跑了。

馮蘊誠在腦海里搜索出了駱欣的臉，她梳著長辮子，戴著一副大大的眼鏡。

半個月後，和家人一同旅遊慶祝自己高考成功才剛剛回家的駱欣在自己家的樓道口見到了形如枯槁的馮蘊誠。她嚇了一跳，手裡的行李包從手上滑落。

馮蘊誠從樓道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他說：&1dquo;你別怕，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

第八章3.

那一年的一個雨天裡，田世芬收到了馮蘊誠的最後一封信。當時的她完全沒有料到這會是自己最後一次收到來自這個男人的消息，她一隻手握著傘柄一隻手把那封信緊緊地貼在胸口。雨水滴滴答答地砸在她頭頂的雨傘上，聽起來比歡快的鼓點還讓人喜悅。

回到宿舍，她爬回自己的上鋪，放下床簾，小心翼翼地開始拆信。她的心裡有激動，有苦盡甘來的欣慰，也有埋怨他怎麼這麼久才來信的委屈。信很薄，只有一頁紙，而且也沒有寫滿。她等待著馮蘊誠會用她熟悉的字跡向自己描述他有多想她，有多愛她。她甚至以為馮蘊誠會在信的結尾寫，她的大學快放暑假了，他帶的畢業班也快要高考了，等到假期開始，他一定會來看她，那在她從大學返家之前他們還可以一起擁有幾天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時光。

可都沒有。馮蘊誠的口氣里少了溫情脈脈，反而倒是有點公事公辦的意味，他在信里說自己在工作上遇到了一點麻煩，但自己會盡最大的力量解決。在那之前，還希望她能夠安心地等他，努力地學習，積極地生活。

就這樣嗎？田世芬難以置信地把那張紙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並沒有找到其它的字。&1dquo;在那之前”，那會是多久，&1dquo;遇到了一點麻煩”，那又會是什麼麻煩？他們不是無話不說的嗎？他說過的啊，他們是師生，是摯友，是兄妹，是情人，是愛侶，是夥伴。難道這些他都不記得了嗎？

田世芬咬住毛巾被，在黑暗裡無聲地哭了一夜。拂曉起露的時候，她決定了，自己要去找他。

第二天她就向輔導員請了假，藉口是家裡的弟弟生了重病，自己得立刻回家一趟。輔導員本來還想問她你弟弟生的是什麼病，但看田世芬一臉苦大仇深的悲壯表情，想必也不會是編的，於是囑咐了她幾句就在假條上簽了字。

她用了自己省下來的生活費買了火車票連夜趕往馮蘊誠所在的城市。省下這些錢的時候她本打算可以等他來看她的時候他們一起用掉，雖然他有工作而她只是學生，可她也不想每次在一起時都是只用他的錢。

找到他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星期六的下午，門衛大爺攔住她，問她找誰。她說自己來找表哥，表哥是這個學校的老師。當她說出馮蘊誠名字的時候，她感到門衛大爺的表情有點微妙。但也有可能是自己旅途勞動神經緊繃而產生的錯覺。她問大爺能不能麻煩他去馮蘊誠的宿舍里叫一下他，自己可以在這裡等，多久都可以。大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說：&1dquo;馮老師？他已經不住在教工宿舍里了。”&1dquo;什麼？他搬走了，為什麼？”田世芬忍不住追問。門衛大爺搖搖頭，&1dquo;人事變動方面的事，我也不明白，你可以星期一再來一次，問一下校長。”

田世芬不說話了，大爺問她：&1dquo;怎麼，你表哥搬走沒跟家裡說啊？”田世芬木訥地搖搖頭。她問大爺：&1dquo;我還從來沒來過他的工作單位，我能不能在校園裡轉轉，不會很久，我一會就走。”大爺看她穿著得體，說話也很有禮貌，於是點了點頭。田世芬進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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