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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第1页）

殷殇殇喜不自禁，高兴地往上蹿了两蹿没有蹿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阿飘的状态了，她左右打量，四周都是崭新的高楼大厦，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对面广场上有个巨大的广告屏，上面飘过一串地址信息，殷殇殇正想凑近看看，动作却突然一顿：2019年5月1日？

五年前？

殷殇殇意识到了什么，她根本还没从女鬼的记忆中离开！

果不其然，随着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殷殇殇的身边骤然飘出一抹淡红身影，正是记忆中的那个女鬼。

不知道这百年间发生了什么，女鬼的样貌比殷殇殇之前见到更为糟糕，她的嫁衣破烂，神情沉郁，身上的煞气浓得快要溢出来。整个人，不，整个鬼看起来和最初的模样大相径庭，唯一不变的是，女鬼身后始终拖着长长的、犹如脐带般的树枝，只是那树枝进化，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是肉柱的样子了。

看来这几百年间，小地生胎对女鬼的控制并没有消失。

殷殇殇在附近走了一圈，她现在不像之前那样是阿飘状态，体验更接近正常人类，但女鬼和周围的人群依旧对她视而不见。

殷殇殇一边查看一边努力调动自己现代的记忆，她在古代的回忆里待得太长，回想起现代时都仿佛隔了一层薄膜。好在现实的记忆更为印象深刻，殷殇殇回忆了一会儿便认出了女鬼现在所在的地区正是荣兴大厦前面一处广场，这块区域几年后将会陆续开发，在对面建起一栋新的写字楼——就是殷殇殇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殷殇殇跟着女鬼，发现自己尽管不再是阿飘，却似乎仍然受着阿飘的待遇——她不能离开女鬼一公里外的地方。

她在一公里内的范围转了转，回来后女鬼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殷殇殇随着她目光看去，女鬼眼珠子直直地看着一个满脸是痘的青年男人。

那男人正蹲在在打电话，说得唾沫横飞，双手摆来摆去，一幅很不耐烦的样子：“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别给我打电话！关心？打个电话就叫关心？有本事给我多打点钱啊！我们公司同事的父母都开豪车住豪宅的，动不动给自己儿子几十万，你们能给我什么？一箱红薯还是一口袋豌豆？上次送到公司门口都丢死人了，被同事笑话了好久！”

他在那里讲得激动，殷殇殇注意力却全在女鬼身上，只见女鬼与他越贴越近，如果那男人有阴阳眼，此时恐怕会吓一大跳——面前的女鬼几乎从头顶将脖子二百七十度大扭转，将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臂弯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像在好奇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这画面太有冲击感，殷殇殇忍不住连连后退几步。好在女鬼看起来只是单纯地对这个人手上的手机感兴趣，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就跑去另一个人身边观察其他手机去了。

殷殇殇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刚松了一半，又被迫憋了回去——女鬼观察完其他人的手机后，很快失去兴趣，继续跟在那个痘脸青年身后，脑袋十分执着地贴在电话上。

那痘脸青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后跟了个什么玩意儿，打完电话又吭哧吭哧地跑去嗦了碗粉，女鬼则歪着脑袋，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痘脸青年嗦粉她要跟着看，痘脸青年上班她要跟着看，甚至就连上厕所她也跟着。

站在男厕外面眼睁睁看着女鬼飘进隔间的殷殇殇：......造孽。

殷殇殇疲惫地随着女鬼跟了一天，实在没明白女鬼想要干什么，说她对痘脸青年感兴趣吧，看起来又不是那么一会事，更多的时间女鬼注意力其实在痘脸青年手上的手机；但若说她对手机感兴趣吧，她又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而观之那个痘脸青年，则完全是个深度手机瘾患者，平时上班本就经常依靠手机联系客户，下了班之后更是天天抱着手机打游戏，再不然就和网友们一起吹水聊天，除了睡觉，其余时间恨不得走哪都把手机揣在裤腰带上，就连吃饭也是眼睛盯着屏幕不停刷直播。

不过，这个痘脸青年虽然在网络上交友广泛，喜欢和人谈天说地，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怎么有朋友，与自己父母的沟通交流也很少，有时他父母好不容易打电话过来关心，没说两句痘脸青年便不耐烦地挂掉，父母时常想给他和他同事送点自己种的蔬菜粮油，痘脸青年却觉得拿不出手并不想要。

女鬼晚上也会跟着痘脸青年回家，如白天那般凑近在痘脸青年耳边听他讲电话，一听就是一整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某天晚上，女鬼依旧趴在痘脸青年耳朵边，就在殷殇殇以为她如同之前那样只是听听而已的时候，女鬼骤然伸出手，尖锐的指甲往下一划，就这么将痘脸青年脸上的皮肤从中竖向划开了！

！！！

殷殇殇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痘脸青年的血穿越过她溅到地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女鬼划开皮肤还不算完，她动作迅速地将痘脸青年的脸剥下来，以他的骨肉为阵，就那么几十秒钟的时间，原本身高一米七几的痘脸青年揉缩成一团，直接和手机融在了一起。

殷殇殇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血和肉的影子漂浮在眼前，恶心的味道涌现在喉咙管。她怎么差点忘了，土贲小区里那一堆堆的“人造家具”，可都是眼前女鬼的杰作！！

人造手机成型之后，女鬼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似地，拿着手机左右扒拉，缓慢地修改其中的阵法。

原本被揉成一团的痘脸青年在她的修改中变幻成其他样子，那张殷殇殇今天看了一整天的脸不断被搓扁揉圆，时而像膨胀的金鱼那样凸出，时而又像新拧的麻花那样扭曲。

等到人造手机终于修改满意后，女鬼用力把它丢到沙发上，手机屏幕上立刻浮现痘脸青年那张被摊平展开的脸，他的声音机械，如同录音那般重复道：“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别给我打电话……上次送到公司门口都丢死人了，被同事笑话了好久。”

痘脸青年的声音语调全程一个音，被鞣制后更是失去了原本激昂的语气，如同传声机播放的失真碟片，直叫殷殇殇听起一身鸡皮疙瘩。

原先见到女鬼反杀父母、引诱其他村村民的时候殷殇殇还没什么强烈的感受，一方面她对女鬼的经历有几分同情，女鬼反杀虐待她的父母反而是一件大仇得报的爽事；另一方面那些村民所在的时代久远，女鬼引诱时并未虐待过他们，对着一群身穿古代服装的人，殷殇殇实在很难有什么共感。

但这个痘脸青年不同，他活在现代，活在殷殇殇办公楼附近，如果没有被女鬼制作成手机，说不定五年后的某个下午，他们还能在咖啡店里擦身而过。

想到这个场景，殷殇殇心里宛如被人丢了一块石头，掀起一片涟漪。

先前听痘脸青年几次电话，他虽然对自己的父母说不上孝顺，还有些爱慕虚荣嫌弃父母的职业，但这并未构成什么违反公序良俗的犯罪事件，并且，就算真的犯了什么罪，他生活在现代社会，他应该接受的也是现代法律的制裁！

先前，殷殇殇多少是同情女鬼过往经历的，然而今天，女鬼的所作所为终于给她敲响警钟：鬼和人是不一样的！不要试图用人类的目光去给鬼加滤镜，无论鬼魂生前再善良再可怜，化为鬼后也会被阴煞影响，变成人类道德底线难以容忍的怪物！

人造手机制成之后，女鬼还在痘脸青年的房间里逗留了几天，殷殇殇看着她不停在各个电器上窜来窜去，冰箱、洗衣机、空调、电风扇，每一样她都格外感兴趣，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电视机。或许是做人的时候被关在房间里没怎么走出去过，通过痘脸青年发现电视机居然能看到几百几千公里外的场景之后，女鬼便爱上了电视机。她时常穿进电视机的屏幕里，假装是电视里播放内容的一员。

于是，那几天里殷殇殇经常能看到一个身穿淡红嫁衣的身影站在动物大世界的草原上和狮子一起奔跑，在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短剧里蹲在地上看女主哭......殷殇殇无语地嘴角抽搐，虽然女鬼并不是真的到了这些地方，但她一身格格不入的着装出现在屏幕里，还是显得尤为扎眼和好笑。

钻进电视机是女鬼的爱好之一，在之后，她还养成了新的爱好——那便是随机抽取幸运观众，炼制成新的“人造家具”。

女鬼的选人好像没有什么依据，很多时候仅仅只是看她的心情以及随机遇到了哪些人，一开始殷殇殇还尝试总结规律，后面殷殇殇发现了：女鬼根本就是试图把整个小区的人都变成人造家具呢！

也正是这个时候，殷殇殇后知后觉地发现，痘脸小哥所住的小区正是五年后的土贲小区，也就是小地生胎扎根的地方！

女鬼身后拖着小地生胎的肉柱在小区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制作新的人造家具，尽管殷殇殇极力避开，但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看到一些制作场景。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造家具还有些粗制滥造，无论是人类形态还是家具形态都透露出让人不适的诡异和扭曲，渐渐地，女鬼的术法越发娴熟，哪怕制作过程依旧狂野得让殷殇殇想吐，但这些人造家具的成品已经可以称得上“艺术品”。

贴合在家具上和人类别无二致的皮肤、清晰可见五官和肌理，有的还保留有被制作前的最后形态，会发出“呜呜”的哭声，一种别样的、恶心而微妙的美感。

通过女鬼那并不熟练、逐步摸索的手法，殷殇殇也逐渐回想起，女鬼使用的是岚先生教授过的一种小术法，原本是他随手摘下的一小片小地生胎身上的树叶用来搬东西，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女鬼拿来炼制人造家具的帮凶。

好在女鬼在制作家具之前不喜欢杀人。

殷殇殇苦笑一声，想起苏狸曾经对她说过，如果这些人在被制作成家具前还活着，那么或许还有机会再被剥离出来恢复人类形态。

苏狸......殷殇殇抬头望向天空，她想起晕倒的苏狸、不知所踪的徐炙，还有被弹出她身体的兰珈……

不知道现场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