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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呢?”
“就这次啊。我这些年赔赔赚赚混得也不咋的,这不他组局又喊我,给我介绍话本,给了启动资金,让我组团。我这不也是财迷心窍地就干了嘛……我就是顶了个名啊,弄了多少钱我自己都不清楚,钱都在他手里攒着,往境外转是一部分……其实我真没落点儿啥好,境外租的地方都知道我们干啥的,外国的政府、警察、黑社会轮着个儿讹我们钱,就骗的那点都不够填饱他们……其实真正发财还在境内,可怎么操作的,我真不知道,连我手底下那会计我都当不了他的家……”
朱丰喋喋不休地说着。但凡这种叙述无论真假警察都不会打断,所谓言多必失,越多的交代就可能找到越多的漏洞和逻辑错误,这些细节会在事后分析查找,成为下一次审讯的突破点。
审讯隔着单向玻璃的另一面,俞骏、向小园侧耳听着,坐着的是谢经纬副厅长,负责此案的专案组组长。自抓捕到现在已经四个月有余,结果还是不乐观,从谢副厅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
俞骏和向小园也很失望。辨认的是王雕、包神星、聂媚的照片,包神星肯定不认识,但王雕和聂媚有可能认识,两人是抱着万一的心态来求证的,结果是大失所望,朱丰似乎根本就没见过王雕和聂媚。
“情况就是这样,再往下就是来回话了,前后基本一致,也符合大数据对资金流向的追踪,但现在是胶着状态,我们也找不到有关金瘸子和赃款更多的证据。原来我是期待如果外部查找有发现,可能推动这里……你们是期待这里的发现给你们推动就不对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他还有隐瞒的漏罪,有没有交代的同伙,那肯定是和他的钱有关。假如有,你们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吧?”谢副厅问道。
越是绝望中的希望,可能就越固执。向小园看着单向隔层另一端的朱丰。即便是如此境地,也颇有观感,厚唇、方脸,脸廓仿佛是刚柔相济的线条组成,如果不是坐在审讯椅上,那慵懒的样子散发出一种颓废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气质,绝对对异性有某种杀伤力。
对了,他组织的就是杀猪盘,专“宰杀”中老年妇女,勾引她们投资或参与赌博,一步步用感情俘获她们的钱包。难道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让他坚守的东西?
俞骏犹豫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扛着,十几年出来还可能有指望,可要撂了,就一无所有了,不光家里,可能连监狱服刑的生活也会很难熬。”
“假设这个推设正确,那他所交代的大部分都是谎言,所谓金瘸子,所谓被招募,所谓什么话本,岂不都成了谎言?”向小园审视间无心插了一句话。
“成长很快。没错,我们现在就处于这种两难境地。选择相信他的交代,没有其他证据,也找不到其他嫌疑人;可如果不相信他,又和已经掌握的证据、事实相悖。你注意,他是骗子,从二十几岁入行到现在有二十多年了,第一次犯案就是个惊天大案。我们都知道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可我们无从找到他的成长过程……或者说,他的其他犯案。”谢经纬道。
这也是试图从外部切入,带破其他旧案的思路由来。俞骏悠悠一叹,未敢再言。
两人是在沉默中告别的。谢副厅摆摆手并未相送。自这个封闭的办案组驻地过了三道安检出来,又驱车十几分钟似乎才从那种压抑的环境里回过神来,向小园叹气道:“当初谢副厅找我,我可是信心百倍地来的,没想到是现在这种情况。”
“信心现在什么情况?”俞骏问。
“和领导一样,快荡然无存了,没看出来吗?审讯也接近极致了。”向小园道。办案的有时候比犯案的还难熬,审讯室里的较量难度会很大,不用一个长达几年的时间,你可能都说不清己方是输是赢。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找不到新的关联嫌疑人,谁也没治。这种状态下我们是耗着,嫌疑人也是耗着,就看谁更有耐心。你见过耗时最长的案子有多长?”俞骏问。
“全国的还是咱们省的?”向小园问。
“咱们市的。从侦查逮捕到起诉用时三年零七个月,最后证据不足,遇上清理超期羁押的被放了,出去半年犯案又进来了,新的同伙倒知道旧案,结果这回证据确凿了。”俞骏笑着道。
“你是在期待峰回路转?”向小园听明白俞骏的潜台词了。
“有时候侦破得靠技术和实力,有时候得靠运气,而有时候实力和运气都不顶用,那就得期待意外了……啧……你说咱们设的这个意外行不行啊?”俞骏问。
“反正到现在我们小组还没有发现王雕的踪迹,是不是还在中州都不确定,你期待的这个意外我看得瞎了,钱加多关了手机,不知道溜哪儿去了。”向小园无奈苦笑道。
“我敢打赌他们在一起。斗十方到今天下班就可以离所了,钱加多绝对是堵他去了,你别小看这个多多。”俞骏道。
向小园不解地问:“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还真没发现。”
“难缠啊……老闫那老娘儿们在指挥中心就没人敢惹,分局长都怕她骂街。钱加多坐反诈骗中心都敢大放厥词,那是一般人能办的事?这死皮赖脸劲儿啊,你放心吧,斗十方肯定扛不住。”俞骏笑着道。
向小园被逗笑了。两人隔空为这个较着劲,还是为一个未知的结果,真不知道剧情接下来会怎么上演。不过,哪怕相信钱加多真能请得动人,恐怕也不敢相信,就凭这俩货,能高于外勤的水平找到人?
盒子饭,米、面、菜和着一起煮的,观感不佳,可口感好,配着馒头、咸菜,钱加多滋吧滋吧吃得颇有滋味。饭间才知道,斗十方还雇了村里一个寡妇闲时照顾偏瘫的老父亲,就是那位已经认识的杜婶了。而斗十方他爸呢就有意思了,胳膊腿僵了一半,左臂和左腿还能动,稀奇的是脸也僵了一半,另一半居然还有表情,可惜说话说不清,要说什么都是“嗬哦叽喔”一大堆,只有他儿子能全懂,杜婶能听懂一点点。
“嗨,多多,你几顿没吃了,怎么来我家吃这么凶?”斗十方筷子顿着,惊愕道。这货已经下肚四个馒头了,手又伸过去了。
钱加多可没羞愧那根神经,拿着馒头啃着道:“好吃呗,比饭店的还好吃……看守所的馒头你有啥心疼的?”
“我倒不心疼,我怕撑着你啊。”斗十方无语道。
钱加多嘿嘿笑了。那老头也呵呵笑了,笑着说了句什么。斗十方回应了句,跟钱加多解释着:“我爸说你印堂高鼓,吊腮双下巴,这是大富贵之相。”
“谢谢斗叔啊……你看老爷子多有眼光。不像普通人,除了说我丑,就说不出其他评价来。”钱加多道。这话倒把杜婶给逗得差点噎着,赶紧喝了口水顺气,直夸钱加多这孩子勤快,绝对是个好孩子,夸得钱加多丑脸都快长出花来了。
吃着,聊着,老爷子饭量不大,吃完,斗十方搀着老人坐到沙发上,又拧开了电视,调的是戏剧频道。这年龄估计也就能欣赏这种娱乐。听着唱腔段子,老爷子闭目摇头晃脑,那脸上惬意的,根本不像个病人。
“十方,你晚上走还是明早走?”杜婶小心翼翼地问。
钱加多赶紧替他回答了:“晚上,我们一会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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