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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何为强者（第1页）

经历了暮蕊和宫仙两位西席，阿达异常珍惜可以端端正正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机会。这堂芽灵装饰课的西席，是拜师仪式上她便见过的叶渚。

叶渚虽然看起来很严格，但实际上是最靠谱的西席了，像变戏法似的做出作品来讲解，深入浅出。比如此时，他在台上指挥着渚之灵，以数根细细的金丝，在空中弯出不同的纹样来：“纹样，是装饰中极常见的。每个民族的纹样各有不同。比如这是西宛国的莲花，这是我们泱华的忍冬……”

虽说珍惜，但整个课堂，只有阿达在走神，看着窗外，已到日落时分，云卷云舒。

今天一天都坐在这里，没有日光滋养，都没精神了。阿达想到这里的时候，叶渚西席正在说：“纹样的美，是在抽象里隐藏着希望……”

那夕阳忽然间明亮了起来。在炫目的华彩中，进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高挑艳丽，手腕上一只双头蛇的金镯，闪亮得晃眼；银色的秀发垂至腰，发丝儿里都带了夺目的光辉；一双酒红色的眸子，右颊处纹着一只小小的绯色蝴蝶，危险中带着致命的美，瑰丽若正午时分的太阳，惊呆了在座的所有人。

这女子一副极不耐烦的语气对叶渚西席说：“你的教学怎么还是这么死板。”

叶渚依旧微笑着继续上课：“装饰的作用之一，就是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但，装饰更重要的，是显示创造

者，对“完美”的理解。”此时隔岸飘来了钟声，这堂课结束了。“今天的作业是做出一个作品来，呈现你心中的‘完美’。这位子明学姐是八级学徒，以前是本课的司学，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请教她。下课。”

阿达正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听到这里，停下了手：“她……就是子明？”拜师仪式上的香炉和铜勺，圈住了绯的金属香囊锁，那个署名——“子明”？正想着，只见周围人都走了，阿达追上去：“绯，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找石岐？”

子明听见“绯”这个名字，特别扭过头去找，只见到一个瘦弱的背影。这时叶渚西席走近了她。

“还想让我回来做司学吗？”子明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西席。

叶渚也并没有笑脸相迎：“你若诚心忏悔，自然还能回来。如若不改，怕是百工堂不能留你了。”

“接受了你们的惩罚，你们就会放过我？”

“你自己种下的因，要尝自己的果。哪里是我能左右的？百工坛自会给你个公道的。”

“那就好。”子明转身出了教室，叶渚在她身后皱起了眉头。

百工堂，是个慕强的地方。只要是技艺精湛的强人，处处能享受被仰慕带来的好处。比如子明，哪怕她是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人，仍然被许多人围着，贡以崇拜的眼神。

“师姐，这博山炉上的细节，这贮香盒上的镌刻，又雅致又考

究。”

“您的金丝怎么能抽得那么细的？”

“都是天分，你们几辈子都赶不上。”子明半躺在湖边的石舫上，身边围满了金属系的新学徒们。明之灵隔空踢着把剪刀，刚将一枚凤仙花剪了，便有人捧着送到她手边来。

阿达、石黛和绒绒正路过，抱着一个巨大的青花直口花瓶，是石岐刚出炉的作品，送给她们放在宿舍里做摆设。

阿达见着子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花瓶递给绒绒，走上前：“就是你把绯关在银熏球里的吧？我看见球上刻着你的名字了。”

“你认识榧啊？也对，现在的她只配和你们这些无聊的普通人来往了。”

“你凭什么欺负绯？”

“浪费自己的天赋就是罪过，我不过是代替百工坛给她个教训。”

阿达从来没见过这样强词夺理的人：“你现在就去给绯道歉！”

石黛不知所措地拦着：“不要吵架啊……”

听见石黛发声，子明并不领情，嘲讽倒都冲着她来了：“你就是那个不是百工族，却被留下来的贱民？”

虽然在百工堂里明的暗的被嘲笑过不少次，可当着石黛的面叫她“贱民”，这还是第一次。阿达气不过，撸撸袖子就要上去，却被石黛拦住了：“我有名字的，叫石黛。佑山长留我下来，不服气，可以去问她。”

“不配得到永生的贱民，果然既没礼貌，又没胆子。”

话音刚落，子明的剪刀直冲到石黛耳边。石

黛还没反应过来，剪刀已经在她头上随意上下翻剪。阿达着急，伸手就去拽剪刀，这剪刀直着冲阿达飞过来。阿达直觉闪躲，一个平衡没掌握好，倒在身后的绒绒身上，绒绒脚一滑，手上的花瓶跌碎在地上。

周围的新学徒被吓到，战战兢兢地往后躲。那剪刀还不收手，直往阿达头上招呼。眼看阿达的两只辫子不保，一束丝线飞过来，绑住了剪刀。剪刀与丝线在空中纠缠着、对峙着。阿达和石黛头发凌乱，抱在一起瞪着子明，瓷器碎片散了一地。

来救她们的是绯。

“你能控制丝线了？”子明的语气里透着惊喜，但一秒钟后她就变了脸，剪刀唰唰几下，剪了绯的丝线，绯一个趔趄跌坐到地上。

子明走到绯的面前，蹲下来，点着她的下巴：“不过又多了一个特殊系的庸才而已，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放弃这种无谓的挣扎呢？”

绯的冷面孔显出了能与子明的嚣张抗衡的力量：“听说学堂这次的惩罚让你很为难？”

“关你什么事？”

“他们要你与别人合作完成作品经受百工坛的检验。照你一直以来的作为，怕是没有人愿意。我看你在百工堂待不久了。”

“怎么会没有……“子明环顾四周，刚才簇拥着她的学徒们都一个个躲避着目光，”他们就是故意刁难！贱民都留得下，敢让我走？我就不走！”子明开始急躁。

阿达见绯渐渐占了

上风，一直僵着的身子放松下来，转身扶起石黛：“呀，你的胳膊！”

石黛这才发现她的胳膊被割伤了，一阵钻心疼，但她强装微笑地摇摇头：“没事，习惯了。她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对我的……”

“石岐送的花瓶也碎了……”阿达捧着满地的瓷器碎片，“破坏别人精心完成的作品，你根本不配做百工族！活该没朋友与你合作！”

“走了。不用管她。”绯转身挽了石黛，阿达护着绒绒，四人走了。所有方才还在崇拜着子明的新学徒们，也都散开了。

百工堂是个慕强的地方，但或早或晚，人们会发现，善于合作才能变得更强。

子明倔强地看着天：“哼，我什么时候稀罕过朋友。”虽然这样说，此时在她脑海中的画面，却是很久以前榧的笑脸：“子明姐姐！”那样的笑脸，她已经很久不曾看过了。

一阵风吹过，池塘青草略低了低，石黛和阿达方才被剪到地上的头发飘了起来。其上芽灵萌动，逆着风一直飞到了绒绒的手上。绒绒瞪大了眼睛，看着里面没精打采的芽灵们，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