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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愚蠢的民族（第1页）

昭和12年，秋8月。

京都医科大学门前的长长的石阶上，坐着几名穿着学生制服的年轻人。有男有女，他们全都是医科大大二的学生。他们正在热烈争论着，谁才是本国历史上，天下第一剑客

“我觉得一之太刀冢原卜传，天下第一。”来自东京湾大湾区的浜田幸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因为他本身长相就是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并不是有意要做出一副藐视对手的样子。

“你晓得咯屁，小扒缰的哎，我告诉你，宫本武藏才是世界第一。冢原卜传到了宫本武藏面前，呵呵呵呵！”直木左手掐着右手小拇指，只露出点指甲尖尖，刻薄道，“只能算个小沫浪子！”

“宫本武藏的名气是大，可是他一辈子生活在和平年代，而人家冢原卜传可是真地上过战场的人，面对血与火洗礼的，经历过战争考验的人。一辈子参加过大小战斗，37次之多，毙敌212人，真剑比武19次，也是全部获胜。最为难得的是，他老人家参加了这么多的大小战斗还有比武，可从来没有伤到过一根毫毛。真得是神一般的存在。如果不信得话，你们可以去图书馆里去查，德川光圀编写的《日本史》有清楚的记载的。

关键的，他不仅能打，更是大日本剑道之集大成者。”

“笨蛋！”直木直接笑骂道，“冢原卜传再怎么讲，也和武术之集大成者扯不上关系。你知道集大成者是什么意思吗？

至多，他只能算是剑道的开创者。他创立了神阴流剑道，倒是可以讲。要说真正的剑道之集大成者，非宫本武藏莫属！”

“宫本武藏天下第一，反正，我是不服。我甚至觉得天下前十，他都排不上号。比他厉害的人多了。不说别的，冢原卜传的弟子上泉信纲，柳生家的柳生但马守，至少他们俩个都要比宫本武藏厉害。”滨田嘟嚷着嘴道。

“你晓得虾子从哪里放屁啊？”直木挖苦道，“宫本武藏从13岁开始，就周游全国，寻找全国各地的高手决斗，一辈子决斗6o余次，无一败迹，大获全胜。

你明白什么叫做决斗吗？”说到决斗二字时，直木自己的嘴唇都忍不住颤抖，仿佛自己正处在与人决斗的生死一搏的状态，代入感非常之强烈。

“决斗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滨田像嘴秃了一般，心里头虚起来。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且是和高手对决！那样对于武功的要求，肯定要比你说的什么狗屁冢原卜传，参加战斗，杀死多少多少人，真剑比试，胜过多少多少场次，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参加战斗，大多数面对肯定是一般人，杀人再多，也说明不了他武功有多高，真剑比试，也仅仅比木剑相斗，危险那么一点点。并不能真正地考验一个人的胆量，气魄。没有证明过自己淡泊生死的人，甚至连一名合格的武士都称不上，何来，天下第一之说？”直木晒道。

幸子面对两个男孩子之间，正在争执的这类话题，插不上嘴，很是着急，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不知道谁说得才有道理。只好把目光落在中间c位的坂本身上，侧过身子，推了推正在看书的坂本泷一，“坂本君，你说，我国历史上，谁的武功才能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书卷气很浓的坂本，把那本原本搁在膝盖上在读的书，卷了卷，握在右手的掌心里，然后用书点了点右边的太阳穴，这才徐徐道，“据我所知啊，历史上还真得有一个家伙，得过这样的称号。除他之外，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一个人真真正正获得过这样的第一称号。”

“那是谁呢？”幸子急不可待问。

“是啊，谁呢？”滨田也着急地问。

“那还用问，肯定是宫本武藏了。”直木作为宫本武藏的信徒，再没有其他人入他的法眼。

“上泉信纲。”

“上泉信纲？”直木失声而笑，“上泉信纲是冢原卜传的徒弟，徒弟再牛逼也不能爬到师父头上做窝，这是起码的道理。”

“这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争论中，滨田虽然没有直接获胜，可是坂本抬出来的这个人，至少和他所推祟的人有着直接的关系。

“据历史记载，室町年代的将军足利义辉，亲自授予过一个牌匾，上面就写着‘天下第一’的字样，此外，历史上再没有任何人获得过这个称号。哪怕是他的师父，一之太刀冢原卜传。”

“呵呵！”直木和滨田俩人面面相觑，心里有所不服，但又无话可说。

“什么天下第一不天下第一，都是屠夫！”这时，坐在边上，默不作声的高桥，突然间冒了一句。带着深深地怒气。那样子，就像一个被大人惹恼了的小孩子，脸憋通红，憋得受不了，快要爆炸了，才鼓足了勇气，出这样的一声怒吼。

是，在他自己看来，是怒吼。虽然在别人的耳中听来，跟蚊子哼没有区别。

“从战国到幕府，打打杀杀，我们的大和民族，不是在自相残杀，就是在自相残杀的路上。除了内斗就是内斗，太丑陋了！我们的民族！”看着大伙儿一直盯着自己，高桥斟酌再三，憋大招一样，憋出这么一段连串的话来。说完，如大病初愈般地苍白着脸，吁了一口长气。

是的，说话对别人，特别是那些话家来说，是享受，是展现自己嘴尖舌利，享受多巴胺分沁的过程；到他这里则是相反，特别是当着人多，场面大的场合，对他来说，言简直是要卿命了，活受罪！

直木捂了捂眼睛，做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我说错了吗？”高桥盯着直木问。

“不不不！”直木连连摆手，“你说得没错！”

“那你捂眼睛干吗？”幸子帮可怜的高桥质问道。

“有时候，我和高桥想得一样，”坂本泷一清了清喉咙正色道。他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是面色一凛，直起了耳朵，高桥可没有想到会得到坂本的夸奖，苍白的脸色，顿时一红。就听坂本泷一继续说，“我有时候想，我们的大和民族，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丑陋的民族？最最没用的民族？”

“为什么这么想呢？”直木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奇怪地问。在他的心目中，大和族可是极其神圣的，天下最为优秀的民族。

“我们都是读了多少年书的人，对吧？”坂本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同学。没有一个人说话，不过，所有人的表情都已经显得非常地严峻了，就像坂本是他们的法官，即将宣读他们的刑期是活期还是死期。

“翻翻世界科技展史看看，从蒸汽机、电灯、电、包括我们在学的医术，有一样是我们日本人，大和民族明创造的吗？”坂本黯自神伤的眼神，再次扫过自己的同学们。

“好像真得一件都没有！”高桥湫言在坂本被打败了一般的目光下，搜肠刮肚着，试图在自己引以为傲的知识储备库里，搜索良久，终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颓唐道。

一时之间，大家全都被这样一个突如其来，异常沉重的话题，给击倒了。陷入了沉默当中，心里面也都很难过。世界如此美妙，可是剥开它光鲜的外表，内里其实是如此惨不忍睹，一无是处。

“我感觉我们的大和民族，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蠢的那个民族了！什么神啊，鬼啊的子民都是骗人的！”坂本泷一泄气的着牢骚道。

“我不觉得我们民族比别的民族蠢！”直木突然间昂起了头，眼睛红肿着，原来他刚刚低垂着头是在哭泣！昂起头，挺起胸，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我也不觉得！”高桥紧跟着直木的话头道。

“可是为什么，我们对人类的贡献如此之少，不，为什么毫无贡献呢？我们的现代医术是从荷兰进口的，原来的医术是来自中国。造船术，印刷术，农耕技术，等等等等，全都来自中国。我们大和民族的脑容量是不是天生的就比别的民族小些。”坂本越说越显得气愤。

“崖山之后，再无中国，现在的中国，已不是中国了！那个富有创造力的中国，随着6秀夫背着小皇帝投海，就已经不存在了！”幸子苦笑着说。

“中国就不用说了，现在已经全面落后于我们。”直木的声音，终于变得正常了些。似乎在中国的身上，又找回了大和民族的自信。

“你们有没有听过拿破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中国一头睡着的狮子，千万不要惊醒它！’我们现在和中国的战争，分明就是在唤醒这头正在酣睡的狮子！我们这是在作死啊！”坂本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坂本君，我一直以来都是很敬重你的。可是你这句话说的，我就不赞同了！现在的中国，哪是什么睡狮。”直木冷笑道，脸上嘲讽的意味甚浓，“就算是头狮子，也是一只病入膏肓的狮子，要死的狮子。中国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直木反驳道。

“我也觉得中国已经不是以前的中国了，就像幸子小姐说得，”滨田感到自己的伟大的爱国心，受到了没来由的伤害，哪怕坂本在他的心目中，有着很强的存在感，甚至过他的父母。可是在这关键的环节上，他还是能分得清楚利害关系的。从坂本的言语当中，他似乎窥探出了一丝不祥的信息。于是据理力争道，“崖山之前的中国，还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崖山以后，中国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从面对欧美白人的侵略反应能力来看，他们这个民族，已经远远地落后于我们大和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