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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般般,可是她对他来说,从来就不一般。
他有时也恨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难以自拔了,还要装出一副高风亮节。自己总在犹豫,但她一显得疏离,他心里的彷徨和不安就铺天盖地,然后更犹豫,更彷徨,更战战兢兢有口难言。
那边易园门廊上,商妈妈和赵嬷嬷果真在,看见他们立在巷口,虽没有迎上来,人却站到了台阶上。
明妆站住脚,朝他摆了摆手,“李判再会,我回去了。”
转身一步步走向易园,其实她也盼着他能叫住她,再对她说些什么,可是没有。
好难过……她吸了吸鼻子,起先还走得缓慢,但越距越远便没有了指望,索性快步跑起来。
跑到门前时,商妈妈下来迎她,看她红着两眼,奇道:“小娘子怎么哭了?”
明妆说没什么,“先前李判提起爹爹,说给爹爹迁坟来着……”低头擦了擦泪,没有再回头望一眼,快步迈进了门槛。
回到房里,把身边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睁着两眼发了大半夜的呆。果然少女心事荒诞不经,她不好意思说出来,难过便一个人难过吧。
到了第二日,日子好像又活了,一早袁老夫人就赶过来,抚胸直呼神天菩萨,“前日恰好你舅公过生日,我往幽州去了一趟,回来才得知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好你没事,否则可要急煞我了,你舅母来接你,你怎么不跟着家去?有长辈们在,也好照应你。”
明妆接过煎雪奉来的茶,送到袁老夫人手边,“昨日干娘也来接我,可我哪儿都不想去,就推辞了。”说着在袁老夫人身边坐下,笑道,“外祖母瞧,我好好的,没有受到波及,外祖母就放心吧。”
她还笑得出来,袁老夫人却要愁死了,抹着眼泪道:“本以为你结了这门亲事,在上京贵女里头说得响嘴,我也能向你爹娘交代了,可谁曾想,竟生出这样的祸端来!这仪王可是疯魔了吗,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非去造他父亲的反,这回可好,落得如此下场,害了自己不算,还连累了你。他一死倒罢了,你往后可怎么办?和这样的人定过亲,将来谁还敢来说合亲事?你好好的女孩儿,竟是要被耽误了,这仪王真真缺了大德!”
明妆眼下大仇得报,心境平和得很,见外祖母义愤填膺,反倒来安抚她,“就当这是我的坎儿吧,过去了,往后就一帆风顺了。外祖母想,经过这件事后,来提亲的必定是真心待我的,只要门当户对,总错不了的。但要是没人来提亲,那就算了,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非要找个男人来撑门庭。我就守着这园子,安心奉养两位小娘,日子也会过得很滋润,真的。”
可袁老夫人听罢,非但没觉得安慰,心反而高高悬起来。年轻轻的孩子,言语间居然有种看破红尘的淡然,这么下去怕是要坏了,她别不是打算终身不嫁了吧!
想到这里,忙携了她的手道:“好孩子,咱们不着急,自会遇见有缘人的。你能干,长得又漂亮,难道全上京的人眼睛都瞎了不成!现在仪王的事热乎着,难免引得人忌惮,等风头过去,还愁没人登门吗!你才十六岁,一年半载也等得,不说别人,就说广成侯的爱女,留到二十二岁才出阁,婚后不也夫妻恩爱,过得很好么。”
明妆抿唇笑了笑,“外祖母不用劝我,我一点都不着急。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有同您说,事到如今也不用隐瞒了,我与仪王定亲,并不是因为互相爱慕,是各取所需。他想靠我拉拢庆国公,我想借助他入禁中,杀了弥光,给爹爹报仇。”眼见着袁老夫人愣住了,她知道自己吓着她了,忙撒娇式的搂上去,腻在外祖母怀里说,“我瞒着家里人,一则是怕外祖母和舅舅们担心,二则是怕你们阻拦我,我会失了斗志,就此放弃给爹爹报仇。现在好了,弥光死了,背后指使他的仪王也死了,这是最好的了局,不是么?”
可袁老夫人眼里却涌出泪来,使劲搂了搂她道:“真是个傻孩子,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居然有这么大的气性,你爹娘没有白生养你一场!可是般般,你为这件事搭上了自己的婚姻,没有想过将来万一婚事受阻,该怎么办吗?”
明妆道:“我不去想那许多,瞻前顾后,什么都办不成。”
所以她与她爹爹很像,小小的人,自有她的一腔孤勇。
袁老夫人越想越心疼,垂泪道:“别人家的女孩儿受尽父母宠爱,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般养着,只有我的般般,小小年纪要经历这些,老天真是不公平。”
可明妆却觉得很好,“外祖母,我现在可高兴呢!今早在小祠堂给爹娘敬香,烧化纸钱的时候来了两阵小旋风,在火盆边上直转悠,想是爹娘已经知道了,也夸我做得好。外祖母快别哭了,明明是好事,做什么要难过!”
这里祖孙两个正说话,门上忽然骚动起来,传话的婆子跑进院子大声招呼赵嬷嬷:“快……快着……来了个做官儿的,还带了几个黄门,说有旨意给咱们小娘子,让小娘子到前厅侯旨。”
上房里的袁老夫人和明妆不等赵嬷嬷回禀就听见了,袁老夫人惶惶道:“天爷,难道禁中要牵连你吗?这可怎么办!”
明妆心里也紧张,但料着降罪不用颁圣旨,便让外祖母稍安勿躁,自己换了身衣裳,赶到前厅焚香接旨。
来颁布昭命的是通事舍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鹄立在门前高呼“有旨意”,满室的人齐齐跪了下来。
明妆伏地仔细听他宣读:“易公云天冢卿地峻,权衡北斗之司,亲羽翼东朝之重,肆劳勋之懋升,宜眷酬之加渥。其女易氏,修穆行于家,婉愉忠孝之挚性,朕甚嘉焉。兹加封尔为江陵县君,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旨意短短的,从父亲说到女儿。满屋子的人好像都没回过神来,通事舍人这时方换了一副笑脸,躬身道:“县君请起。陛下感念令尊功绩,荫及其家眷,特下旨册封县君,赏钱两千贯,食邑五百户,县君快领旨谢恩吧。”
明妆先前惴惴不安,多少担心仪王谋逆一事会对自己有些影响,如今居然接了封赏的旨意,实在令她喜出望外。
忙叩拜下去,复直身举起双手承旨,左右女使将她搀扶了起来,通事舍人也向她叉手,笑着道了声恭喜县君。
明妆还礼,赧然说:“劳烦通事了,请通事上座,我命人上茶来,通事歇歇脚。”
通事舍人摆手,“这是我的分内,茶就不喝了。今日宣了两道旨意,县君这里是第二道,我忙着回去复命,不能多作逗留,多谢县君盛情。”
边上的袁老夫人最知人情世故,早就命人准备好了利市,听他这样说,便亲手上来相赠,笑道:“通事忙碌一场,既不在家下喝茶,就与几位中贵人上梁园尝尝新出的饮子吧!”边说边将锦囊放进通事舍人手里,“还请通事笑纳。”
通事舍人推脱不迭,“老夫人太客气了,这怎么敢当。”
袁老夫人道:“今日是我们小娘子的喜日子,好消息是通事带来的,您是我们的贵人啊,这点小小心意不过拿来买茶吃,通事千万不要推辞。”说完复又打探,“通事先前说,咱们这儿是第二道旨意,那第一道旨意是颁给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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