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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槐南里（第1页）

这孙家堪称真正的家徒四壁。

低矮的土坯房，空间逼仄，孟姚粗略扫了眼，竟连一口薄棺都没有。

一张张纸钱，在火盆里被点燃，顷刻间，烧化为轻飘灰烬。

屋里弥漫着股纸钱烟味儿，夹杂着淡淡的腐尸气味，略有些呛鼻。

亡者亲眷的哭声，响彻灵堂。

孙家娘子嚎哭得嗓子都哑了，她看上去神色恍惚，两眼稍显呆滞，显然是还深陷在当家顶梁柱不幸去世的噩耗中无法自拔。

在她身后，跟着一溜串的小孩儿，瞧着跟那地里拔出的土豆似的，稍带着泥土，一窝一窝，有大有小。

稍大些的，有十一二岁了，是个小娘子，面色带黄，头发枯燥，手臂细瘦如柴禾，阿娘浸沉在悲痛中，她很懂事的看顾着底下四个弟妹。

稍小些的，一两岁，吮着指头，尚是嗷嗷待哺的年纪，被阿姊阿兄轮番抱在怀里，咯咯笑着时，露出两颗小乳牙，端的是天真无邪。

统共五个孩子，有小娘子、也有小郎君，他们年岁间隔也就两三岁，但有个明显特点，就是都很瘦，顿顿吃不饱的那种面黄肌瘦。

……

陶里正手里捏着三根香，点燃，拜了拜，将燃香插上，在他祭拜完孙大郎后，孙家娘子便伏拜还礼，他赶忙托起她，叹了声：“要节哀啊。”

孙家娘子年不过三十，可两鬓早染霜华，常年在地里劳作，以至于她

那双手掌，骨节粗大变形，看着甚为粗糙。

她仿佛灵魂被抽离般，脸上喜怒哀乐都不见了，带有细纹的那双眼，显得木楞无神，被扶起后也不说话，只呆呆地靠着墙，机械地哑声哭嚎。

看着她这副悲伤过度的模样，陶里正不由叹了声，也是个可怜人呐！

他转身望向寇淮，面带难色，略有迟疑地问道：“寇观主，孙家娘子如此状态，还要向她问询那晚的事情么？”

寇淮摇摇头，“算了。”

这孙家娘子怕是正浑噩着呢，在崩溃边缘徘徊，还是莫要刺激了。

他视线掠过孙家娘子，看向她后面的其他孙家眷属。

孙家大女儿正抱着幼弟轻哄着，她有些内向怕羞，见里正带来的那高大陌生人看向着这边，她眼神怯怯地，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寇淮的眼神。

孙家俩儿郎，一个八九岁，一个六七岁，面色木楞，挤挨在一起，眼皮子半耷拉着，瞧着焉儿吧唧的，看着也不甚灵光。

倒是孙家四女儿，甚为开朗，虽只有三四岁，可口齿很是清晰，她先是藏在兄姊身后，偷偷地打量着三位陌生来客。

看了半晌后，这才转向陶里正，只见她仰着头，颇为好奇地问道：“里正伯伯，您要向阿娘问些甚么事儿啊？”

小姑娘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下巴略尖瘦，头发乱糟糟地，小脸上带着几抹脏污，应该是烧纸钱时，不小心蹭到了那些灰烬。

这孙家小四

娘子陶里正是有些印象的，平日里路上遇见了，小姑娘皆是热情无比地隔老远就开始喊人，伯伯长、伯伯短，嘴巴甜会说话。

陶里正见是她，耐着性子道：“就是你阿耶身亡那晚的一些事情。”

孙家小四娘子点点头：“哦，这样啊。”

她看了眼孙家娘子，见阿娘流着泪，不说话，她想了想，道：“不过，阿娘那晚不在家的，她带着阿姊阿兄们回外祖家了。”

陶里正：“这……”

这他还真不知道！孙大郎家住得偏远了些，夜里出的事儿，直到天光擦亮了，他才从前来报信的孙家邻里嘴里知道了这事儿。

匆忙赶过去时，孙家娘子正匍伏在孙家大郎尸体旁嗷嚎大哭，孩子们茫然失措地围在她身旁，最小的那个，受她情绪感染，哭闹得最厉害了。

当时场面，可谓是兵荒马乱，孙家阿翁半年前去的，孙家大郎现今丧命，整个孙家找不出个主事的，丧礼还是孙家的姻亲帮着操持的。

再说，陶里正到底只是里正，管得也并非那么宽，同样出事的陶富贵家，与他家尚可算未来姻亲，他出手帮衬一下不算甚么。

可这孙家与他毫无干系，他顶多去表达下关心，却不好总盯着人家，问长问短，忙前忙后，倘若真这么做了，聚落里的人就该嚼舌根了。

因而他对于孙家发生的事情，的确没有陶富贵家那么熟悉。

陶里正略有些失望，他叹了声，在孙

家怕是得不到甚么线索了。

正要同寇淮商量，看看是否要再去别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