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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后桌的女生聊八卦时，偶尔谈起3班，他也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旁听，当然，大多数时候，她们的八卦中心都是3班那位长相帅气的班长。

  直到一次换座位后，宋雨倩坐在了孙屹然后桌，课间话题里终于多出了一个孙屹然感兴的名字。他心底雀跃不已。

  可是很快，孙屹然现宋雨倩口中的谈易和自己所看见的那个相去甚远。他听到的版本，是谈易如何装柔弱博取另一个男孩欢心照顾的心机故事。

  时间一长，孙屹然开始怀疑自己对谈易的判断——或许，女生才最了解女生，是他看错了人，谈易根本不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女孩。

  同在广播站工作的时候，孙屹然也渐渐心怀愤怒的审视，这愤怒里充满了不甘：你真的是她们口中的那种女孩吗？你怎么能……如此辜负我的喜欢。

  因为这愤怒，孙屹然那天明明听见了宋雨倩在课间恨地说出的那句“等着吧，明天放学之后有人治她”，却出于某种隐秘的恶意，而没有在第二天的广播间提醒谈易只言片语。那时候，看着广播间里谈易的背影，孙屹然甚至想，这个世界就是因果报应的，如果你能善良一些，又怎么会被别人如此厌恶？如果你能善良一些，我一定会像英雄那样，保护着你。

  可是，你不值得我的保护。

  孙屹然没想到，那是他在广播站最后一次见到谈易。

  谈易出事的消息传来，她被如何虐打的细节在一次次口耳相传中，变得越来越血腥，越来越具体。

  孙屹然如坠冰窖。

  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宋雨倩放的那句狠话，孙屹然本来认定这不过是一句泄愤的气话，最多，最多不过是女生之间的口角相争。最严重的情况，是谈易会被女孩子们痛骂。

  自孙屹然和平的生长环境出，穷尽他浅薄的认知，他都无法想象宋雨倩会做到这种程度。

  可是一切生了。他是一个知情者，是一个眼睁睁看着谈易走到那种地步的帮凶。

  他还曾自诩痴恋着这个女孩。

  孙屹然浑浑噩噩的，他试着去找一些证据，找一些谈易不是个好女孩的证据，来平复自己内心翻涌不定的愧疚感。他鼓起勇气，向3班接替谈易来广播站的同学打听，打听谈易。

  孙屹然被自己听到的字句彻底击垮。

  滔天的愧疚将他心底里对谈易的爱意放大，多到他无法承载，于是，他任由那些爱转化为憎恨——对破坏者的憎恨。

  谈易出院那天，孙屹然去了，宋雨倩也去了。孙屹然盯着宋雨倩心虚的那双眼睛，他像个守护谈易的正义使者那样开口了。

  “我已经把你做过的事都告诉你爸爸了，宋雨倩，你别想再伤害谈易。你做错了事，等着赎罪吧。”

  ……

  “谈易，也许你知道你很勇敢，但我还是想要再说一遍，你的勇敢，比什么都珍贵。”欢呼声伴着男人清亮的声音自音响里传出。

  刘磊精神一震，顾不上从孙屹然口中掏出陈年旧绪，惊讶地指着屏幕，说：“你听见了吗？那个小伙子刚刚说的是谈易？是我们认识的谈易？”

  孙屹然怔怔地抬头，在看清楚岳龙雨正脸的那一刻，心内一角被什么蛰得痛。

  “是，是她。”

  “那小家伙就是……馨馨说的混混？”刘磊啧啧，“不得了啊，现在的小孩，怎么都喜欢搞这一套。那要比这个，你可比不上。”

  孙屹然语气淡淡：“是，我比不上他。”

  “我说的不是那意思，那小子算什么，怎么能跟你比。”刘磊说，“我是想说啊，谈谈看着文静，没想到喜欢路子这么野的。对不上路子，你比他强千倍万倍都没用。”

  孙屹然惨然一讪，与刘磊碰杯。

  时过境迁，到了今天，孙屹然再想起那个医院门口说话铿锵有力，仿若一个捍卫者的少年，只觉得可笑。

  他所说的爱，他对张幼馨倾诉的那些，所谓的这么多年的一往情深的执念，也不过是他在心里的一场自说自话、自导自演的赎罪。

  又或者，差点演变成另一场伤害的开始。

  一开始就是错的，因他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所以一错再错。

  “别再跟自己较劲了。”最后，刘磊总结，“你和谈谈没缘分。”

  并非命运不曾给他机会，是他亲手放开的。

  孙屹然颓然而笑，仰脖喝干了杯中酒。

  欢歌尽，台幕落。

  游客观众在保安的协调下依次疏散，回到各自的酒店。

  宋雨倩在酒店大堂等着谈易。

  谈易脚步停顿，迟迟没有上前，岳龙雨敏锐地察觉出来人的身份，眉头一凛，下意识挡在谈易身前。

  “谈易。”宋雨倩的笑容有些不自在，她的手攥着衣角，“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是宋雨倩啊，宋老师的女儿。”

  “我记得。”谈易淡笑，说，“上回我去看宋老师，还喝了你做的红茶玛奇朵。”

  “我……也就随便做做。”宋雨倩的手指搅在一处，有些介意岳龙雨这个外人，“谈易，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让他先……”

  谈易拽了拽岳龙雨的手指，以眼风示意他先离开。岳龙雨蹙眉，不想相让。

  谈易伸出食指，在岳龙雨的掌心挠了挠，低声说：“龙龙，我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