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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似乎不说出来，一切便不曾发生。那骨那肉那血便不是来自与他们同样的生灵，不是来自或许在路上曾亲切召唤、在心底曾殷殷敬慕、在疲累时为自己送上关怀的——女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族长眼中的血红越来越浓重，暴戾阴沉之气也越来越重，虽然他还活着，却渐渐地有了鬼气。而那些族民对肉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强装镇定到后来的越来越坦然。

他们虽然还是人，却已与鬼无异了。

史书中曾堂皇记载着为守城而杀妇孺为粮的事迹，且并不鲜见，虽毁誉参半，但到底还得赞一声忠义，但当真实一幕上演，便只看得见满眼血色、听得见满耳不甘的哀嚎了。

生而为人，何其幸运，生而为女人，何其不幸，即使是一位母亲，也必须化为饲活儿子的血肉，倾尽最后一点价值，似乎奉献便原该是她们的美德。

玉骨叹息不已，但也同样怀疑，仅仅如此，也许还不足以让这个村子完全魔化。

果然，血海之中幻象依旧在变幻。

城堡靠着女子的血肉终是等来了援军，但是同样等来的还有责难，只因为那些乱民之中有他们的族人。事情总要有人背锅，腐朽黑暗的东汉末期，谁会背锅显而易见。

族长见机的快，带着仅剩的族民和搜刮的财宝连夜奔逃。可是茫茫天地，天灾人祸不断，弹尽粮绝之时，战争后幸存的女人最终也没有逃脱被吃的命运。

他们逃入深山定居，这帮已经如活鬼一般的人类屠戮了原有村子的男丁，霸占了他们的女人。

他们一个个狂笑着，看吶，只要他们想，又怎麽会缺女人，所以女人根本没有价值。

已经异化了的人，心已经完全疯狂扭曲了，礼义廉耻忠孝仁善半点不存，如果还有一点身为生灵的意识，那就是繁衍的本能，真是可喜可贺。

陌上桑

玉骨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的剧目。将繁衍当做自己活着的唯一证明，这些极度鄙薄女子的异化人类会做出什麽选择一目了然。

他看见有男人将刚出生的女婴溺死在开水之中烹食，看见侥幸活下来的女孩韶华之年便被强占沦为生育机器和男人发洩欲望的工具，然后早早凋零。越来越多的女孩在这个村子裏延续着悲惨的命运，终于有一天，村子裏再不闻女婴的啼声，就连男子的寿命也在逐渐缩短，这是报应也是上天的示警。

这显然是一件及其可怕的事情，不到一百年，整个村子便陷入灭亡的危机之中。因为深山偏僻，附近的山民耳闻这个村子的暴行也纷纷远走，村民们为了延续血脉终于开始开动起脑筋来。他们能想到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派人去外面买女孩回来，曾经战争中累积的财富以及山裏的一些産出勉强还能支撑他们买媳妇的钱。

东汉末年，人命如草芥，他们用廉价的代价便能达到目的，所以，即便渐渐没有女婴出生，这些魔鬼依旧不曾悔改。

恍然已过了一百多年，在这个村子裏埋葬多少女子连村裏人自己都说不清楚，但累累坟茔却清晰记录着村民的暴行。

“所以目前村子裏看到的女子全都是被买进来的？”玉骨想到这裏打了个冷战，同时想起才见到村长时那人眼睛裏抹不去的邪光，在这样的村子裏长大，就算天性不错，也消不去烙在骨子裏的邪恶印记。

不过他心中仍有疑惑，说实话，在他看来，乱世人不如狗，故事裏这些女子大部分本身就命苦，这样的人一般来说内心极度自卑，充满自我否定，对生活向来是逆来顺受的，就算死了恐怕也难成气候。那麽能用这麽大手笔设置幻境中重溯时光的会是谁呢？

“我曾经作为人存在于天地之间，如果不能作为人一般生，那就舍弃轮回，作为厉鬼死去吧，然后折汝之骨，食汝之肉，饮汝之血，裂汝之魂，让汝等践踏我之人也同坠无间！”这样清醒的“人”的自觉和决绝的报複之意不可能来自那些麻木的女人。

时光幻境最终停留在他走入村子的那一刻，火海疏忽消散，眼前重归暗夜，天边几点残星明灭，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回过头，有些残破的门虚掩着，正是他暂居的房间。

能这麽简单就放自己出来，背后之人的确没害人之心，这一遭只是用时光回溯来告诉他，无论这个村子发生什麽事情都不要插手，因为那是这个村子应得的结局。

“人类可真是肮髒，万物之灵，我呸！”统统气愤道。

玉骨难得地没怼它，即使在末世他也很少看见这样的纯粹的恶。

他平生也没经历多少憾恨之事，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烈，让他怎能不愤怒。

他忘不了才入幻境时在耳边山呼海啸般的凄厉吶喊，如此激烈的情感宣洩让他感到自己的心上好像都生出了荆棘，尖刺深深扎入肉裏，痛彻肺腑。

这次的事他不愿管，这些恶人也只配留着清醒的记忆永远沉沦在地府接受十八地狱的酷刑，然后魂飞魄散，想轮回，做梦去吧！

当然，他还是想知道答案，他想知道是谁定下了这个村子的未来。

玉骨索性趁着天还没亮去看一看眼下村子正发生的事情。

悄悄走到村长的屋外，一靠近就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老鼠咬东西的声音，掐了个隐身诀进入屋内。拜修道所赐，他的视力很好，但是这时候他宁可眼睛别那麽好使，只见破土炕之上，两人一同卧着，做的却不是什麽有关生命和谐的运动，那个古怪的小妇人王氏正拿手擒着王大牛的手啃着，一双黝黑的眸子闪烁着饿狼一般的寒光，她不紧不慢保持着一样的频率咀嚼着，表情无比陶醉。而王大牛昏睡着，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