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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琴声不寂寞（第1页）

“这……这就是……”

“草木芽灵。”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最有生命力的一派，只要一息尚存，便有高入云霄的可能。恭喜你，可以召唤草木芽灵了！”

又到月上柳梢头，古琴完成了。

绯取出冰蚕丝，为琴加上了丝弦。

伍瑟坐于琴前，轻轻拨弦。音清调漫。夜月下，窗外残雪，在琴声中融化为汩汩清泉，鱼儿从池底浮起，向着窗下聚拢。

一曲弹毕，余音袅袅。伍瑟手放在膝上，静静合上眼睛。

在座三个听众，绯、绯之灵与达之灵都听得醉了，此时才想起来鼓掌。

“第一次听你弹琴。”绯真心夸赞，“原来弹得这么好……”

绯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的人已经换了表情，丹目怒视——回来的这个人，是子明！

子明举起琴；在绯的惊呼中，将琴摔成了两半。

丝弦断，木琴碎。

绯与阿达虽在两地，但同时大惊失色。

“子明！这可是伍瑟辛苦好几天的成果，你怎能这样糟蹋？”绯说着，去收拾跌落在地上的碎片。达之灵原本缩在绯的背后，吓得打哆嗦，一眼瞥见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瑟之灵，便飞去了她身边，发出柔柔的光亮来，似乎在努力给她一点儿温暖。

子明见自己的百工灵这副模样，伸手要她回来，但百工灵只低下了头，没有动。子明的手停在半空，眼里有愤怒、有惊疑、还有恐惧，不知过了多久，她跌坐到地上，双手

抱着膝盖。

百工灵都不听我的指挥了，伍瑟这是要完全替代我了。子明双肩颤抖，最害怕的，终于还是来了。

尚在永乐村的时候，子明是最爱睡觉的，因为梦里能见到伍瑟。她们一起笑闹，一起捉迷藏，一起钓鱼，一起抚琴。连伍瑟的名字，都是子明给取的。而伍瑟会教她抚琴，尤其在每次添了新伤之后，与伍瑟一起在窗下练习高山流水，便让她忘了伤口的痛。子明每晚睡前，总将手放在心口上，那样晚上做梦时候就会梦见伍瑟，她们一起长大，她是她的秘密。

然后，她，她们，来了百工堂……

刚入学那年，金属系的学徒虽然不少，但好些都是世家子弟，于是子明成了唯一被忽视的新学徒，领材料总得了边角料，上课观摩被挤到最后一排，干什么都没有师兄师姐的帮助和照应。这里不是永乐村，但氛围并不比永乐村更快乐。子明放弃了睡眠，苦心钻研，才在入学试上一鸣惊人。她终于赢了，她终于走到了昔日敌人的位置，将他们踩在脚下。她还要走得更高，她坚信，自己的天赋，不但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还能控制别人的命运。但，她却越来越孤独，甚至连绯也离开了她。

“你的霸道只是在虚张声势，在掩饰你的无助。”梦里，伍瑟在窗棂上坐着这样说，低着头。

“闭嘴！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子明不想再被人指责

，尤其是伍瑟。

“你非要与每个人为敌吗？包括你自己？”

“什么叫我自己？

“你别忘了，我就是你！”

伍瑟缓缓抬起头，子明看见了自己，一个最温柔、也是最软弱的自己。

那晚以后，子明睡前，再也没有将手放在心口上过。她没有再见过伍瑟，但她知道，伍瑟依旧在占用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她的百工灵，还有绯的友谊……

绯不由自主摸了摸子明的发，就像子明从前对她。

“她一点点侵占了我的记忆和生命。”

“所以你以为，这架琴，是她对你的威胁？”

“不是威胁，是宣战。她在告诉我，终有一天，她会替代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绯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觉得她有敌意呢？或许，她只是想与你和解。你太久没有和她聊过天了吧。”

子明开始迷茫：“和解？”

“伍瑟为什么用了那么大的心思，做了草木系的作品，你再想想？”

这天晚上，子明在梦里，又走进了那一方小小的琴室，帷幔白纱，有个小池塘。只是，没有琴声，没有任何声音，冷冷的沉默，化了的雪，聚拢成堆；水面上自在的鱼，一条一条沉入塘底。被风吹起的白色帷幔间，子明又看见了伍瑟，孤独地背对着她坐着，面前无琴。她在抚着无形的弦，子明听不见乐曲。子明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伍瑟，但伍瑟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整个梦境，成了黑色。

午夜梦醒，子明回首见到启明星下的窗前，琴被修好了，放在桌上，丝弦还是断裂的，她与伍瑟的百工灵累倒在琴边。看来伍瑟来过了。

子明坐回桌前，轻轻抚摸着琴，忽然意念转动，一个心思像是被什么注入到了她的意识里。她连忙将琴翻了个个，在琴底看见了一个阴阳相依的符号。

“和解吗？”子明轻柔地唤醒了她的百工灵，这次她没有躲开。子明伸手在无弦的琴身上弹奏起来，随着她的指动，银弦出，琴声渐渐响起。

此时旭日洒下第一道光线。

绯从子明家中出来，跟随着那只流浪的绿色小百工灵来到了0级宿舍，这里尚无新生入住，灰尘在空气中弥漫，仿佛遗忘的岁月。小百工灵在一堆废弃物上跳跃，显得焦急万分，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在告诉她，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被遗失在此，而线索就藏匿于这尘封的角落。

绯找了一个晚上，时而被呛得咳嗽不已。她心生退意，但看着小百工灵失望的眼神，她忍不住又继续寻找。废弃的画稿、被打碎的茶杯、梳落的头发、散乱的竹篾……旧物被翻出的越多，她越发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无法言说到底是什么。心灵深处有一股力量驱使她，一定要将那份缺失找回来才罢休，直到她翻出了一只竹哨子，哨子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签名：“林达”。

记忆如一道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

“以后如果子明再欺负你，你就吹这哨子，我们就来救你。”

阿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