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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初秋九月,齐玉露和郭常常在城市的边缘游荡,荒郊野外、废弃工厂、桥洞隧道、生锈铁轨,无处不沾染两个人迤逦的鞋印,他们一前一后,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像两个结伴的游魂——这是齐玉露的主意,郭曾强烈表达再也不想当街(读该)溜子,可怎么也拗不过她,她坚持说幽会一定要远离喧嚣的市井,避人耳目,这样才有情调。
情调,是她教给他的洋词儿,郭觉得很是新奇,可始终一知半解:“情调,情调个屁,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儿耍流氓占我便宜就没人看见了。”
“那你还不跑?”齐玉露在他身前三步开外,回过头来,眼底印着群山和他的身影。
“我干啥跑,你能把我咋样?”郭挠了挠头。
“那你还废话,你又不少块肉。”齐玉露继续踉跄着走在土路上,背后扬起细密的尘烟。
郭感觉自己下身的那几两肉下意识跳动了两下,他像个卖身的,空长一张嘴,却没有话语权,遂懒得争辩,索性对她言听计从:“你往哪儿去啊?”
不过其实一直以来,他们都从来没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虽然齐玉露一直努力营造,几乎想要促成天时地利人和的高度协调,却总是在他的抗拒中不了了之,她难以摸清缘由,但总算是排除了生理的障碍,即阳痿:“你到底是为什么?”
“不知道,别问,喂什么吃什么。”郭总是含糊其辞,她眼中闪亮的星火,是他一直以来惧怕的,他害怕女人赤裸温暖的身体向自己张开,一旦在分神的空隙闭上眼睛,就是母亲的面容,如鬼魅,似梦魇,让他忍不住反胃作呕。
齐玉露引用上下五千年的典故,辅以人文地理的知识,勉力告诉他,那是极乐,是顶点之愉,可始终不能将他说服。
“得了吧,说不干就不干。”在他心里,那是未知的深渊,在过了某个节点之后,就会变成比鞭笞还痛苦的酷刑。
“我等你,到你想的那一天,不过不要拖太久,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她谨小慎微,始终保持着分寸,捕捉他细小的情绪,但还保存一份大胆,没有舍弃长久以来的动手动脚,开始喜欢在暗处的角落里,突然把手伸向他的裤裆,直到眼睁睁看着郭痛喘着渐渐双腿无力,在她掌控中猛烈地射精。
她喜欢看他坐在地上失焦的眼神,喜欢他高潮后懊丧又忧郁的眼睛,长睫低垂着,仿佛坠满晨露,毛茸茸、湿漉漉的,像一只疲惫的大狗。
“不要总是在外面弄我,算我求你,祖宗。”郭按捺住羞怯和尴尬,忍受着裤裆里的黏腻,步履维艰地走在初秋落叶的小径上,低沉的尾音湮没在嘎吱嘎吱的脆响中。在他高大的身后,是一片更为高大的、橙色褪去的赫鲁晓夫式楼房。
那一天,天色晴朗,蔚蓝不夹杂半分云翳,像是预示着纯粹的快乐,没有后顾之忧,空气中干爽清新,风吹过来,有股松脂的味道,带着冷峻的甜腻和温暖。齐玉露在墙壁上潦草擦了擦手,插回风衣深而阔的兜里,在他背后慢慢地跟随,她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他的走姿因为满裆灌满精液变得很奇异,比自己的跛态还滑稽百倍——他变成了她的同类。
“郭,我们是同类吧?”
“你说啥?”郭别扭地转过身,她认真的模样,是故作高深也好,是真的有所触动也罢,他知道,自己喜欢那种样子,甚至迷恋,目不转睛的盯着,竖起耳朵听着,因为她又要说一些新奇的,来自美丽新世界、令人神往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孩,他是个瞎子,从未见过美景,感受不到真实的快乐,也拒绝别人的接近,离群索居。直到一个女孩的出现,他才开始打开心扉。女孩患有白化病,一直嫌弃自己面目丑陋,作茧自缚,和他是差不多的境遇。而在这个看不见的男孩的面前,她可以掩饰自己的难堪,变得活泼自信,她常常在他耳边说话,用诗句一样的语言告诉他草木的形态,天空的颜色,男孩灰败的世界好像忽然有了光,他就这样爱上了她,他喜欢抚摸女孩的脸颊,说可以感觉得到她的美丽,是冰和雪的触感,女孩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情话,也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她太贪恋这种盲目的爱,以为两个同类会一辈子这样走下去,可后来,女孩却忽然知道原来男孩是有复明的机会的,不知道在哪一天,她的谎言就要被戳穿。”齐玉露娓娓道来,疏朗的眉目像是蒙了曾雾白的面纱,不明的眼睛向前看,却似乎穿过他,落在很远的地方,她淡淡地讲述,嘴角酿着柔波般的笑意,就像这是自己的故事一样。
郭以为自己正和她四目相对,张皇地移开眼去:“那怎么算是谎言?她又不是骗他,是他自己愿意的。”
“不,那样他们就不是同类了,那样男孩就会看见女孩真实的,丑陋的模样,他就不会再爱她了,他就是一个正常人了,爱也不会存在了。”齐玉露的语调急促起来,半扬起脸,笃定固执地反驳他。
同类?郭若有所思:“后来呢?”
齐玉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满眼疲惫,那种飞扬的神采怎么也找不见了:“明天再和我出来,我告诉你结局。”
“你们有文化的就这么喜欢捉弄人啊。”郭气得直跺脚,又不自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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