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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谈家事妯娌弄龃龉论名利兄弟存芥蒂1（第1页）

话说何小丽结婚还在蜜月里，丈夫去县城开会，温柔乡里惯着呢，乍乍的没男人睡在身边，一时还真的睡不着。那头，玉芳开始还翻来覆去的，后来没了动静，再后来挥手蹬脚，又大喊家男家男。小丽知道她做了什么梦，遂用脚把她蹬醒，点亮油灯，上马桶净手，复坐在床边，问玉芳道：刚才喊的那个家男是谁啊？玉芳虽醒，还沉浸在梦境中，想那刚才不过是南柯一梦，不甚唏嘘，见小丽问她，遂答道：一个队的姐妹。小丽笑道：你还瞒着我？肯定是相好的，刚才在电影场上，你前脚走，后面那个男的就跟着出去了，我问玉莲的，她说是和你一起在过宣传队的，你告诉嫂子，你们是不是出去私会的？玉芳被追问不过，遂道：求求嫂子不要出去乱讲，他叫张家男，宣传队认识的，刚才我们出去只是在一起说说话，也没干别的。小丽知她还有隐瞒，毕竟是女人的隐私，便不再深问。忽然玉芳摸头不着脑地问小丽道：四嫂，你在家有相好的吗？小丽笑道：我有也不会告诉你的，让你四哥晓得了，不得打死我呀，再说了，我真有相好的，早就嫁给他了，哪还轮到你四哥呀。两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方才睡去。

再说淑芬，她白天要去上工，一天生活做下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顾不得吃饭，给孩子换尿布，喂喂奶，上铺哄孩子睡觉，有时候孩子没哄睡着，自个儿倒先睡了。前些日子，赵妈妈帮她照看小雪，最近赵妈妈忙着带新娘子，淑芬白天也不去下田干活了，一天到晚照看孩子。前段日子，小雪不慎感冒，先是热，去了小诊所打了两针，不见退热，没办法让人带信给忠礼，忠礼退了长备工，带小雪去公社卫生院住了几天院，热是退了，又咳嗽起来，医生说小孩得的百日咳，一时半会不会好的，开点药回家吃。吃了几日，略有好转，不曾想小孩又犯了夜啼症，每天半夜三更哭一阵子，闹得连赵妈妈都睡不着。赵妈妈说是不是汤着她外公爹爹了，忠礼本不相信迷信的，被妈妈逼了没法子，只好夜里和淑芬去了她爸的坟上，偷偷地烧了几刀纸钱。小孩的啼哭症没见好转，倒把淑芬伤心了几天。又有庄子里年纪大的说，小侠子夜里哭闹，要送夜郎帖子的，于是乎忠礼买回来几张红纸，裁成书本纸那么大，上面写上毛笔字：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小儿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趁晚上路上人少，忠礼便贴遍了半个大队。夜里，淑芬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转悠，赵妈妈拿着瓷盆和忠礼来到屋后坝口处，赵妈妈敲了一下瓷盆，嘴里念叨：文美呀，回来吧。忠礼应道：回来了回来了。如此重复七八遍方回屋里。次日夜里，小孩果真不哭了，家里人方才睡了个安稳觉。不想过一日，小文美又闹了起来，把个淑芬急得整天揩鼻子抹眼泪。赵妈妈对忠礼说道：你们小时候哪个夜里没闹过呀，叫叫就好了的。淑芬道：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去了卫生院，医生说农村侠子几乎都会这样子，没有药吃，注意防寒保暖。丁家大舅晓得此事后，带信让小孩过来，说是他们大队有位老中医，看小侠子的病有一手。忠礼两口子抱着文美，来到老中医家，老先生看上去七十多岁，头上几乎没得白，见过文美，问了症状，又看了看文美舌苔，道：没什么大碍，小侠子缺钙。忠礼道：请问老先生，那怎么治呀？老先生道：缺什么就补什么。忠礼道：小侠子又不会吃饭，怎么补？老中医道：小侠子不是吃奶的嘛，她妈妈多喝喝骨头汤鸡汤，最好连骨头里的渣子都吃下去。忠礼两口子也不知老先生说的有没有用，好丑先回去试试，反正最近淑芬也被折腾得又黑又瘦，也要补补的。于是忠礼谢过老先生，又问老先生多少钱，老先生摆摆手道：不收钱的，我收了钱，大队干部会抓住我的把柄，我又得受罪了，一般情况下我不会给人看病的，是看在丁主任面子才让你们过来的，记住回去侠子她妈妈得多补钙，看你肯定识字的，晓得什么食物含钙多就去吃什么。两口子再三谢过老先生，回去之后，忠礼便买了猪骨头，单独煨汤给淑芬喝。也正是淑芬多喝了几顿骨头汤，才在妯娌之间闹出话来。

淑芬喝了几顿骨头汤，奶水又稠又多了起来，文美晚上吃足奶水，夜里果真不哭闹了，淑芬对忠礼说道：明朝就不去买骨头了，难买不说，又没得什么钱了。忠礼道：小雪刚有好转，哪能不吃了，没钱不碍事，明天我跟妈妈说去。第二天早上，忠礼对妈妈说道：淑芬说不要煨骨头汤了，我们也没得钱了。赵妈妈道：我也在想呢，小蛮子天天喝那骨头汤也会作够的，正想给她换换口味，家里还有只老母鸡呢，反正不下蛋了，大家跟着辣辣馋。于是便烧水杀了老母鸡，煨了小半锅汤，装了一碗留着淑芬明天吃，剩下的放些小汤菜。赵家侠子多，有什么好吃的，哪轮到大人呀，鸡子没烂呢，文兵早就拿着洋瓷碗趴在锅台上望了，就连那十几岁的玉莲闻到鸡汤味，还对赵妈妈说：妈，我口水都下来了。赵妈妈总是最后装饭的，等她装好饭，锅里只剩下小半碗汤以及一些骨头渣子，不谈鸡肉了，连丁点菜叶子都没得。那天正好何小丽回娘家，等她傍晚回到家里，看见地上大黑狗龁剩下的鸡骨头，也没说什么，吃了晚饭，上铺睡觉，她对忠智道：你妈偏心。忠智道：怎么会呢，做上人的一碗水总会要端平的。小丽道：你们家今个中上是不是吃鸡子了？忠智道：你怎么晓得的？小丽道：我看见大黑狗没龁完的骨头了。忠智道：那不是三嫂要补的嘛，大伙沾个光。小丽生气道：前天煨排骨吃，我也就没说什么，可我一回娘家，就杀老母鸡，是不是就多我一个呀。说着呜呜地哭了。忠智哄道：妈妈也不是有意的，过两天我带你去街上吃馄饨。小丽止住了哭，说道：反正我觉得你妈偏心小蛮子。忠智笑道：你也叫她小蛮子。小丽道：不是二嫂说的嘛，她是小蛮子，我是小侉子。你二嫂我也不太喜欢，有时说话是巷口里扛木头直来直去的，让人受不了，要不是看在她和二哥跟我们买车了的份上，早就跟她翻脸了。忠智又说了些好言好语，哄了女人睡去。

第二天吃中饭的时候，在饭锅头里炖了那碗鸡汤，忠礼端到桌子上，淑芬好心说道：昨天她四妈没吃到，你搛两块。何小丽没好气的回道：都馊掉了，还让我搛了吃呢。推了汤碗，差点把汤溅出来。淑芬不再说话，也不吃鸡汤，勉强吃了半碗饭，回房里给文美喂奶。那个文兵文巧眼巴巴地看着鸡肉，也不敢动筷子。吃好饭，忠礼小声对小丽道：文美她四妈，下午把车子借给我们上趟柳泾沟，去买盒爽身粉，文美身上生痱子了。小丽冷冷地说道：车子我用呢，我下午也上街呢。忠礼道：那请你跟我带一盒。小丽道：我不晓得买。巧云道：让你带盒痱子粉都不肯。小丽道：那你跟他带嘛。巧云道：我又不上街，看你以后不欲着人了。淑芬从房里出来，拉了忠礼，低声说道：下午我走去。

赵老爹吃了两盅小酒，见三娘四娘弄两句，也就没心情再吃了，赵妈妈装了碗饭给他，老公婆俩不着声不着气地吃饭。家里人吃好饭丢下碗筷，都各自回各自的房里去了，老老爹气道：吃过了碗一推，一个都不晓得去收拾。赵妈妈道：说什尼说，现在哪个把说？小侉子鸡汤没吃到，就那样子甩脸色给人看。赵妈妈吃好饭，放下碗，坐在桌边休息一会儿，最后还是一只手撑着桌角才站起来，老爹问道：五子他妈，你哪里不舒服？赵妈妈道：昨个弄菜圆箔子，腰好像扭了。老爹道：菜圆萡子坏了？赵妈妈道：都两三年了，树棍子柴都不结实了，加上小兵子用脚踩来踩去，我就去河边用斧头砍根桑树桩，不想跌下二层坂子，把腰扭了。赵妈妈忍着痛，收拾好锅碗。赵老爹窝着一肚子气，吃晚饭的时候，赵妈妈对玉莲道：不要一天到晚就晓得玩，明个去抹两篓子树叶，猪食缸里没食了。玉莲噢的应着。赵老爹吃过晚饭，放下碗筷道：说个事，文巧她奶奶昨天把腰扭了，这两天你们妯娌几个帮她烧烧饭喂喂猪。妯娌四个低头吃粥，吃完粥放下碗欲离开，老爹道：跟你们说话没听见呀？赵妈妈道：行了，别说了，我就忍着点吧。赵老爹抽着旱烟说道：新娘子，你单手人，明个早上来煮早饭。小丽拉了忠智衣角，忠智低声道：让你煮早饭，你就煮包。小丽心里不爽，不语。老爹道：新娘子没听到呀。小丽道：要来也从大嫂子先来。士英道：奶奶腰疼，小兵也要人带呢。巧云接着说道：你还没做呢，就攀她攀你的，反正是一抵一天，就从你最小的来，也不是不可以的。小丽道：毛主席语录上也没有一条规定，什么事必须从小的先来。巧云取笑道：不亏为主任的女人，出口闭口毛主席语录。忠智苦笑道：大姐，你说她就说她，不要带上别人，我又没招惹你。巧云亦笑了笑说：大姐没带上你，大姐不过是打了比方。淑芬一边哄着文美睡觉，一边说道：轮到我，我也没得空子，小美子要人带着。巧云道：弄来弄去就我跟小侉子了。小丽道：二嫂，不要叫人小侉子，难听死了，我有名字呢。士英道：你们两个先来。赵妈妈站起来收拾碗筷，巧云起身道：大姨娘，你歇着去，我来收拾。赵妈妈道：我不能生病唉，生病了这一大家子就汤得了。小丽低声说道：实在不行就分开吃。赵老爹听得真切，气得拍了桌子：哪个说的？小丽见老爹火，不敢再言语，拉着忠智往南屋，出了门槛对端碗往锅屋的巧云道：二嫂，你明个先煮一顿，后天我来。巧云笑道：你们实在都不想烧，就我来包。忠智两口子走到半路又回头，忠智问妈妈：家里有蒲棒头了？赵妈妈道：你们不是有帐子呢嘛。小丽道：帐子被老鼠龁了个洞。赵妈妈道：就不能自已敹两针？小丽不好意思说道：在家里没拿过针线。大嫂士英道：你们先去，我马上去给你们敹起来。赵妈妈拿出两根蒲棒头，道：先去点两根。又对忠礼道：家里干蒲捧头不多了。忠礼道：我明天下荡打蒲黄呢，顺便打些。

第二天天麻花亮巧云便起床，来到锅屋，赵妈妈也坐起来点亮了灯。巧云道：大姨娘，你再睡会儿。赵妈妈说道：有蚊子睡不着。巧云掏灰刷锅。赵妈妈说道：不是腰疼，那要你们动呀。巧云道：以后你腰不疼了，我们也该帮你做做，这么一大家子，煮煮烧烧也够你忙的了。赵妈妈笑道：还是姨侄女晓得疼我，当初我就是看上这点才老亲做小亲的。巧云笑道：这几年我也没帮你什么忙。赵妈妈道：你白天生活重，又当个小队干部，外面够你忙的了，回家就该歇歇的。巧云烧好早饭，赵妈妈也起床喂猪之类，做惯了，哪能歇得下来了，再说了，她还看不惯媳妇们做的事呢。不过是嘴上不好说罢了。

吃了早饭，各自上工干活。忠礼拿了小笆斗及笆斗络，撑船下荡去打蒲黄。小五子站在岸上吵着要一起去，忠礼道：你去做什呢？忠信道：我去找麻雀蛋。忠礼道：荡里水大，你下去都顶到你胸口了。忠信道：那你多找几个蛋回来。文兵也站在河边喊道：三爷，我要大的咕咚蛋。忠礼道：晓得了，你跟五爷回家，不要下河边。说着撑船出了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