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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从车外望进去，只见一只手拿着刮胡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笨拙生疏地在司机下巴上游走。

来往的路人，偶尔瞥见画面，自动忽略了刮胡刀，当即脑补出一副激情四射的活色生香动图来，注意力都被这辆租用车拽着走了。要是搁在晚上，也保不准会被错认成诡异的一幕。

胡子刮完了。小刀不知道是想把残存的胡须拍掉，还是单纯的想要拍拍她爹富有弹性的脸蛋，顺势伸手过去在他爹的脸上拍了几下。

刘一刀纯当是女儿思虑周全，为自己排掉残杂，“还是女儿贴心。”

刘小刀没来得及回怼两句，后方就接连传来呲呲的刺耳鸣笛声，车子碰撞的轰隆声和司机相互怒骂声是此起彼伏。

亲眼目睹了车祸现场，小刀是心有戚戚然，“五连撞啊？”为车祸当事人担忧的同时，不忘嘱咐他老爹，“你开慢点。”

刘一刀对着镜子左右左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脸，“你就放一把个心吧，你爹我是什么驾驶水平！妥妥的老司机！”

刘小刀不敢恭维的耸了耸肩。

“你知道我每天早上怎么醒的？”

收拾剃须刀的小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老爹又开了口，“都是被我这张脸帅醒的！怎么会这么帅呢！”

小刀不可思议地看了她老爹一眼，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

今年三十三岁的刘一刀，绝对是出于男人最好的年华。他收拾妥当也算

得上俊俏好看，但也没见有人这么夸自己，更何况他年轻时做了太多没担当又不靠谱的事。

刘一刀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典型反面青年，不学无术，十八岁就拐了个单纯善良的富家女，被女方家人追上门，闹成了前后几个村茶余饭后的下嘴料；十九岁生了女儿，给女儿取了一个男性化的“刀”名，妻子重病无钱医治，女儿和妻子一并被大舅子接走。

小刀把剃须刀塞回她爹的上衣内衬口袋里，不屑地“切”了声，就侧身望向窗外，看也不想看她爹一眼。

心情大好的刘一刀完全不在乎女儿的态度，兀自地唱起了歌。

召南市，风长县，水湖镇的刘家村就是刘一刀的乡下老家。从客运中心出发，要近三个小时的大巴车程。

在刘一刀的自驾行驶下，行程缩短到了一个半小时。这还是在小刀不时地要求他爹“开慢点”的结果。

近八年的新农村建设成果明显，尤其是水泥路，铺到了家家户户的门口。前几年涌向县城和市里的年轻人一辈，虽然这两年因农业产值的增收有了回笼的迹象，但在村子里行走来去的多是父辈和爷爷一辈的人。

小刀见谁都面生，但刘一刀面熟啊。精心打扮了一番，不能白打扮，进了村，刘一刀的车就爬得跟个乌龟似的，见了人就打招呼。

“今天天气好。三爷，你去哪？”

“我一刀。我女儿，对对，长得高，随我。

”

“小刀快叫四姑，还在读高一，成绩还行吧。全年级第一。”

“凑合凑合，应该能考个一本，上学期是全市第一。”

“聪明是聪明，全校第一，也是全市第一。”

…………

人还没到家门口，声音就到了。小奶奶循着声音，出了红砖小院子，正往这边看来。

如获大赦的小刀，赶忙打开车门，丢下一脸的乖巧微笑和客气礼貌，直奔着小奶奶跑去了，“小奶奶，”

小奶奶是奶奶的亲妹妹，是周围几个村里唯一个生于四十年代却识文断字的女性，也是小刀心目中百分百的民间收藏家和艺术家。

“哎呦，我的孩子回来了，”小奶奶高兴地抱住了奔向自己的小刀。小奶奶一生未婚，对待小刀如亲生孙女。

院子里又走出了几位爷爷奶奶的，小刀按照小奶奶的指示一一问候了一声。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生产队里的妇女主任，为人温和，乐于助人。后来大队分成了村，并不影响奶奶在十里八村的好口碑。有些人家有些什么事，还是会来找奶奶诉个苦，评个理什么的。

“奶奶，”小刀心虚地叫了一声，之前被掐脖子的记忆太过深刻，她不敢靠得太近。

奶奶掀起眼皮，看了眼小刀，极为不愿地嗯了声。这态度活像正房太太给初次敬茶的姨太立下马威一般。

“大姐，你看，一听说你要过寿，小刀就回来了。”小奶奶为小刀说着好话：“孩子心

里是记挂着你的。”

奶奶勉强地给了小刀一个笑色，就继续跟其他人忆往昔了。小刀能感觉到奶奶其实又想要说自己并非刘家后人，不是她的亲孙女，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才没好开口。

正好，有人陪着奶奶，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拉着小奶奶去她家了。

“奶奶可不像是有老年痴呆症的样子，”小刀撇了撇嘴，见小奶奶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己，她解释地说：“我老爹说，奶奶年纪大了，有点痴呆，才会跟我胡说。”

她口中的“胡说”，小奶奶奶是知道的。上次若不是小奶奶发现得早，小刀还真不知道如何摆脱开奶奶。

“年纪大了，脑子时好，时不好，”小奶奶说，“你放心，你奶奶不会再犯糊涂的。”

小刀苦笑笑，“认不出我就认不出我，只要不掐我就行。”她双手后怕地摸了摸脖颈，缩了缩脖子，“奶奶的手劲可真大。”

“你奶奶一辈子做农活，”小奶奶笑说，“手劲能不大。”末了，她叹了口气，“小刀，你不要记恨你奶奶。她这辈子生活在农村，累死累活，就是为了子孙。你奶奶很爱你的。”

小刀稍稍迟钝，点了点头，“嗯。”

小奶奶的家距离奶奶家很近，不过是两分钟的路程，两人这会儿已经进了内院。

从外面看，这时一个三进开的茅草房，前面围着的水泥院墙箍住的面积又宽又广，就是一个农家大院。

可一走进来，

你就会发现这里大有文章，内外院里的硬件装备不同于外表的陈旧，反倒是高科技含量十足，就比如这内院的门，是需要扫描小奶奶的眼球作为开门的密码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