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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月茶馆（第1页）

凌晨四点，星月还依稀可见，临近津舟港的采莲街已是人声鼎沸。住在这里的都是港口的青楼女子和拾荒者，刚收工回来的，正准备出门开工的，人来人往，你一言我一语，咒骂调笑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像极了诗人口中的人间烟火。

张初像往常一样，踩过满地的垃圾和粪便，在街口的早餐店买了一碗最便宜的青米粥，蹲在地上，咕噜咕噜喝着。他偷渡到洛东已有两年了，却还是只能吃南荒的青米，虽说这种米有毒，长期食用会变异甚至病死，但他和采莲街的所有人一样，只买得起青米，苟延残喘总比饿死强。

他边吃边从工装外套的内衬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翻烂的书，这是他前几日在一艘商船上捡到的，书名已看不到，书页也被撕掉了大半，他依然手不释卷地看了几十遍。见他又看得痴呆了，早餐店的老板那索好奇地问道：“小张，这上面讲啥呢？”

“这上面说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犯了大错，父神震怒，赐下天谴，净化罪恶，于是，世界末日来了。然后有一位大地之神，祂怜悯世人，就带着追随祂的人，创造了一个世界。”

那索哈哈大笑道：“啥？大地之神？我咋都没听过？”他随即严肃起来：“听起来像邪教啊！小张，你可千万别信，被官府知道了是要蹲监狱的！”张初把书藏进衣服里，隔着早餐店蒸腾的热气，他抬头凝视着残破屋顶上的狭窄天空，思绪停滞了几秒。那索叹了口气：“呆头呆脑的，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左右张望了下，凑近张初，道：“我昨晚去给红月茶馆倒垃圾时，看见来了贵客，管事儿的抱怨说来得太突然，人手都没备足，你这会儿赶紧去，说不定还能雇你打杂。”

“那索大叔，太感谢了！”说罢，他立马转身快跑，一溜烟儿就淹没在人群里。他喜欢去红月茶馆，不是因为工钱多，是因为那里人多，总能听到许许多多的故事，与采莲街不一样的故事。

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江面，暗红色的城门缓缓升起，一艘接一艘的楼船安静地驶入洛东，整齐停泊在港口。许梦胸前背着书包，排在密密麻麻的乘客中间，被推搡着下了舷梯。她是洛东国子监生，刚从老家南楚赶来，明日开学。

出了港口，许梦奋力挤过人山人海，一头钻进离她最近的茶馆，点了杯冰红茶。靠窗的位子都已坐满，她只能挑了个还算安静的角落坐下。猛吸了几口冰饮后，她好奇地打量起四周。茶馆铺面本就不大，此时更显拥挤，一眼望去都是旅客，脚边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箱包。鳞次栉比的货柜里塞满了茶叶、咖啡豆和酒，花朵盛在屋顶悬下来的、层层叠叠的竹篮里，靠近前台和楼梯的地方，冷气森森，一筐又一筐时鲜的水果被紧紧挤在一起。二楼入口处装饰着一轮血色残月，刚看第一眼，许梦就觉得后背寒。怪不得没人去楼上。

….

她很快就被临座两个极其漂亮的少女吸引，周围其他顾客也朝她们投去打量的目光，有些甚至不怀好意。尹玉和乔星河面对面坐着，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并不在意。尹玉是吴国公主，一出生就被赐婚太子，此番进京，是为了完婚。乔星河是元帝国御史大夫之女，她爽朗英气，正单手抓着小酒坛子，灌了一大口酒，探头朝窗外张望：“清哥怎么还不回来？买点药材要这么久吗？”

“清哥醉心医术，定是看见了什么难得一见的好药材，忘了时间，我们且再等等，反正也不着急。”尹玉边说边给乔星河递了一小盘瓜子。她说话就像冰雪初融时流过山间的清泉，令闻者静心。

茶馆二楼临江的雅间里，女店主红夫人侍立在黑衣男子身旁，欠身倒酒，略显紧张地说道：“这是妾身亲自从吴国带回的青梅酒，给九公子尝鲜。”坐在黑衣男子对面的老者，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笑道：“多谢红夫人了，可惜你家九公子是个粗人，只配喝魔境的烈酒，你都给老夫吧，浪费一滴我都心疼。”红夫人闻言，不知所措，见九公子点了点头，她松了一口气，把酒壶递给了老者。

“范先生，酒都喝了，可以让我知道，你非要我来洛东做什么了吗？”……

“范先生，酒都喝了，可以让我知道，你非要我来洛东做什么了吗？”

老者摇了摇头：“时候未到，总而言之，是为了你好。”

虽然只是初秋，可红夫人突然觉得如落冰潭，四周的空气像瞬间结成了大冰块。也就是范先生，换了谁敢和九公子这样说，怕是都已化为齑粉。

窗外天空骤暗，黑云翻墨，电闪雷鸣，一瞬间大雨倾盆，江水翻卷，停泊的商船被掀得上下翻飞。九公子皱了皱眉，气定神闲地端起酒杯品了一口，竟觉得青梅酒也不错。红夫人请示道：“这雨来得太过反常，请许妾身出去打探。”她退出雅间，跳至一楼。一道黑色的结界无声无息地护住了整个二楼。

茶馆地面像煮沸的开水一样翻滚起来，顾客们被颠得东倒西歪，货柜接二连三砸了下来，桌椅都被砸烂了。许梦被吓哭了，她抱头蹲着，本想挤到店外却无路可逃，幸好她栖身的角落离后院很近，不管三七二十一，许梦硬着头皮往后院跑去。谁知刚跑出去，几个头戴黄巾、双脸抹泥的男子便将她围住，他们手里举着镰刀，齐齐朝他砍过来。许梦双腿一软，昏倒在地。

乔星河祭出白绫，将自己和尹玉圈了起来，拉着她就往外冲，白绫所过之处，飞沙走石，硬生生在人肉小山中扫出一条路。尹玉回头看了看，只见泥土喷涌而出，结成一根根锋利的柱子，很多躲闪不及的顾客，都被穿胸刺过，血肉模糊。红夫人掌间射出缕缕银丝，将自己挂在半空，扫视着地面，也看不出是何人所为。掉落的花朵沾了鲜血，不断膨胀，枝叶疯狂滋长，撑破了四壁门窗，流淌着粘液的根茎像触手一样，朝四面八方胡乱地抓着。

茶馆二楼丝毫未受影响，九公子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

白绫破开茶馆大门，直冲港口的钟楼，紧紧卷住石柱，带着尹玉和乔星河飞离。漆黑的江面，巨浪呼啸而起，如盘旋的恶龙，朝她们猛扑过来，乔星河被拍打在地，滚入江中。“星河！”尹玉声嘶力竭，泪水混着雨水，不停滚落。白绫失了控制，她极掉落，被巨浪拍回红月茶馆，撞向二楼。

目光所至，是九公子深渊般的眼眸，绝世美颜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眼帘。鬼使神差的，九公子竟然接住了她，尹玉落入他宽厚温暖的怀抱。

刹那间，风平浪静，天朗气清，变异的泥土和花朵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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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地和烟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