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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回来没多久，芸香端着盘子进来，脸带惊色的说：&1dquo;你今儿是怎么了？可吓死我了！”我低头坐着，没有吭声。心想，一则康熙作为一代仁君，只要不是原则xing的过失，待下人一向宽厚，二则，我烫得是十阿哥，他无论如何总会替我求qíng的。所以我虽然也很是紧张，但想来大不了也就是拖出去挨顿板子而已，总是没有xing命之忧的。而且当时心里一急，也来不及顾虑什么后果，只想着解决了眼前的事qíng再说。

  正沉默坐着，王喜进来，走到近前，打了个千说：&1dquo;姐姐，我师傅叫您过去！”芸香和玉檀听到，都有些慌，站了起来。我没有管他们，站起身跟着王喜出了侧厅。

  王喜领着走了一会，前面树下正站着李德全，走到近前，王喜退走，我做了个福，默默站在那里。过了半晌，李德全清了清嗓子说：&1dquo;我看你一向是个谨慎人，今日怎么这么毛躁？”我回道：&1dquo;请谙达责罚！”他叹了口气，说道：&1dquo;下个月的例银全扣了。”我忙蹲下身子，说：&1dquo;谢李谙达！”他没有理我，自转身走了，一面若有若无地低声说：&1dquo;宫里容不下那么多好心！”

  他走后，我仍是静静站着，一丝丝的哀伤夹杂着恐惧从心里逐渐涔出来，一寸寸的流过全身，慢慢地吞噬着我的力量，只觉得自己根本站不住，踉跄了两步，终是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伏在腿上，紧咬着下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却被我硬bī了回去。

  正在埋头默想着，突然听到头顶一个声音说：&1dquo;坐在这里gan吗？”我听声音是十阿哥，不想理他，仍是抱头默坐着。他蹲下来，在身边说：&1dquo;喂！我还没有怪你烫了我，你倒拿起架子了！”我仍旧没有理他。他静了一小会，忽觉得不对，忙伸手把我的头扳了起来，脸上一惊，大声问：&1dquo;怎么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李德全怎么责罚你了？”

  我一抬头，居然看见身边不仅仅是十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在一旁站着，也是一惊，忙一面伸手匆忙抹了一下嘴唇，一面跳了起来，又急急赶着请安。

  十阿哥见我只忙着请安，不回他的话，气道：&1dquo;我这就去找李德全问个清楚。”说完提步就要走，我忙低声道：&1dquo;回来！”他停下脚步说：&1dquo;那你自己告诉我。”

  我看着他，心中滋味甚是复杂，既恼他的毛躁，可又感动于他的毛躁，盯了他一小会，最后瞪了他一眼说：&1dquo;罚了我一个月的例银。”十阿哥拍了一下大腿叫道：&1dquo;为一个月的例银，你至于气成这样吗？”我努了努嘴说：&1dquo;为何不至于？那些银子你自是不放在心上，我可还指望着那些银子呢，再说了，我还从来没有被罚过呢，面子上总是有些过不去的！”他笑道：&1dquo;好了！别气了，回头你想要什么稀罕玩艺，我给你买进来。”我听后，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我立在那里，几位阿哥都不说话，四阿哥和八阿哥是那永恒的冷淡漠然和温文尔雅的表qíng，九阿哥yīn沉着脸打量着我，十三看我看他，朝我笑着眨了一下眼睛，又做了个困惑的表qíng。我回了个笑。十四却是紧着眉头，眼光沉郁地看着别处。

  我看了一圈，看没有人想说话，于是陪笑说道：&1dquo;几位爷如果没有什么事qíng，奴婢就先回去了。”四阿哥淡淡说：&1dquo;去吧！”我俯身请了安，自走了。

  第十七章

  昨儿晚上值夜到天明，早上虽已补了一觉，可还是觉得乏，又不敢在白天多睡，怕夜里走了乏，明日难过。斜靠在榻上，随手拿了本明代田艺蘅写的《煮泉小品》趴在灯下细看。

  现在放在几案上的书基本全是关于茶的书，我现在完全把这当成一份正经工作来看，管吃，管住，工钱，福利也很好。只不过不够自由，规矩很是严厉，行差踏错就会有体罚，甚至生命堪舆。不过三年的时间也让我摸索出一些游戏规则。在规矩中寻找自由。抱着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的心态，虽是半路出家，但现在在宫中如果涉及到茶这方面的问题，只怕没有人敢小瞧我。正读到：&1dquo;今人荐茶，类下茶果，此尤近俗。纵是佳者，能损真味，亦宜去之。且下果则必用匙，若金银，大非山居之器，而铜又生腥，皆不可也。若旧称北人和以苏酪，蜀人入以白盐，此皆蛮饮，固不足责耳。”

  王喜在门外低声问：&1dquo;姐姐可在屋里？”我直起身子问：&1dquo;灯既点着，人自然是在的了。什么事qíng？”王喜回道：&1dquo;我师傅让姐姐过去一趟。”我听了，忙搁下书，对着镜子理了理头，整了整衣服，chuī灭了灯，拉门而出。

  王喜看我出来，忙俯下身子打了个千，一面转身走着，一面道：&1dquo;万岁爷做那个西洋人教的什么东西做上瘾了，我师傅试探了好几次说是否要传膳，万岁爷只是随声应好，却没有任何动静。这都多晚了。师傅说请姑娘去想个法子。”

  我嘴角含着丝笑，想真是&1squo;能者多劳’。记得刚进宫大半年时，一日晚上在暖当值。康熙批阅折子直到深夜。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可这几天康熙连着三四天熬夜处理公文，身旁的太监李德全已经眉毛全攒在一块。即担心主子的身子，可又不敢乱开口。只得一旁苦着脸陪着。

  我当时也是鲜，想着这千古明君果然不是好做的，一面偷偷打量康熙。毕竟已经过五十的人了，再加上几日连着熬夜，早上又要早早起来上朝，脸上颇透着股疲惫憔悴。也不知当时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地，我一下子眼眶有些酸，想到以前也常常看到带高三班的父亲深夜仍在灯下备课批改作业的qíng景，有时候母亲急了，常常直接把台灯关了，硬bī着父亲上netg。康熙只怕绝对没有这样的妻子。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一昏，居然张嘴说：&1dquo;好晚了，先休息吧！要不然累坏了，更耽误事。”话刚出口，沉寂的屋里，人人都脸带震惊地盯着我看，一下着浮动着惊怕恐惧的气氛。我也立即反应过来，闯大祸了！忙跪倒在地上。李德全肃着脸，刚想斥责我，就听到康熙叹了口气，微微笑着说：&1dquo;朕的十格格未出宫前也老是念叨着让朕休息！”微侧着头，出神地想了一会，又轻轻摇了摇头，对李德全道：&1dquo;把这些折子收好，今日就安歇吧！”李德全一听，满脸喜色，忙高声应道：&1dquo;喳！”赶着伺候康熙起身。

  康熙走过我身边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说：&1dquo;起来吧！”我磕了个头，说：&1dquo;谢皇上！”站起了身子。康熙打量了一下我，对李德全笑道：&1dquo;这不是马而泰家的&1squo;拼命十三妹’吗？”李德全忙应正是。康熙再不说话，径直离去。我这才觉得后背已经湿透，原来我是这么怕死的！心想着真的多谢那位未曾见过的十格格，看来康熙对她甚为疼爱。

  从那件事qíng后，李德全好象就把我当成了&1squo;福将’来用，碰到类似事qíng，总是让我去想办法，庆幸的是虽每次绞尽脑汁，很是担风险，倒也总能起一些作用。王喜侧立到一旁，低声道：&1dquo;姐姐自个进去吧！”我点点头，自轻轻走进了屋子。

  刚走进屋子，就看侧立在康熙身后的李德全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我也微不可见的颔了一下，轻轻走近康熙，装做要给茶换水的样子，端起茶盅，一面快瞟了几眼康熙正在做的几何题，慢慢退了出来。

  进了茶房，一面冲茶，一面想着，题目从现在来看，倒也不难，康熙只是辅助线加错位置了而已。可做几何证明题就是这样的，一旦钻进牛角尖，总是要一会子功夫才能反应过来。其实他如果现在撂开不做，只不准明日再看见题目时要大叹昨日怎么那么傻，没想到改动一下辅助线就可以了。

  可想是这么想，我总不能上前告诉他应该如何加辅助线，又该如何证明这道题吧！毕竟我可没有从法兰西来的白晋、张诚，葡萄牙来的徐日昇等耶稣会士给教授数学。康熙若问我如何会做，我该如何回答？

  端着茶轻轻搁在桌上，定了定神，轻声叫道：&1dquo;皇上！”康熙头没有抬，随口一嗯。我顿了顿，继续说道：&1dquo;只怕以后那些个洋人不敢再向皇上讲解几何题了。”康熙又嗯了一声，没有反应仍在看题。一小会的功夫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我忙躬下身子，柔声说：&1dquo;他们教授这些东西给皇上，也主要想着这些是好的，可皇上要因此而茶饭不思，伤了身子，他们岂不是要因此而担上罪名。”顿了顿，看康熙没有反应，接着说道：&1dquo;何况那些洋人不也说过，这些几何题有时静一静心思，说不定更容易做出来。”说完，心里惴惴不安，捏着把冷汗。过了一小会，康熙丢下了，站起，展了展腰说道：&1dquo;李德全！又是你搞得鬼。”李德全忙陪笑弯身道：&1dquo;奴才这也是实在担心皇上的身子。”康熙笑了笑，道：&1dquo;好了！备膳吧！”李德全忙应道：&1dquo;喳！”快步走到门外对着王喜吩咐。

  康熙低头看着我说：&1dquo;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由着李德全摆布。”我忙跪倒在地上，&1dquo;奴婢也是担心皇上的龙体。”说完，忙磕头。康熙道：&1dquo;起来吧！”我忙站了起来。他又说：&1dquo;你倒是仔细，在旁边服侍了几次，这些话就都记下了。”我赶忙道：&1dquo;只是当时听着鲜，所以留心了。”康熙没有再理我，一面往外走着，一面随口说：&1dquo;若大清国人人都能有这股鲜劲，那何愁四方不来朝贺？”说完，人已出了屋子。我也叹口气想，谈何容易，中国几千年地大物博、世界中心的思想，想真正接受鲜事务绝对不是一个皇帝感兴就能改变的。非要经过刻骨疼痛，几乎做了亡国奴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我们需要向外面的世界学习。康熙他不仅仅是因为称孤道寡而孤寂，他还因为懂得太多，眼睛看得太远而孤寂。自古智者多寂寞，更何况他还是皇上！

  ―――――――――――――今日不该我当值，可突然想到，下午有些茶要送来，怕芸香、玉檀她们放置不妥当，损了味道，忙急急出屋去查看一下。正沿林**走着，看见对面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迎面走来，忙侧了身子，立在路边请安。十阿哥粗声道：&1dquo;又没别人，你哪来那么多礼？”十四阿哥却冷&1squo;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立起身子，冲十阿哥笑了一下，问：&1dquo;要回府了吗？”他笑说：&1dquo;出宫但不回府，我们去八哥那里。”我想了想道：&1dquo;好多日子没有见过八爷了，帮我给八爷请个安，道声吉祥！”十阿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直站在一旁，冷着脸的十四道：&1dquo;你若真惦记着八哥，用不着什么请安问好的虚礼，你若心里惦记着别人，又何苦做这些给人看。”我和十阿哥都是一愣，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两人朝对方疑惑地看了一眼，全都不解地盯着十四阿哥。十四说完后，却很是不耐烦，催促道：&1dquo;十哥，你到底走是不走，你若不走，我先去了。”说完，也不等回话，提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