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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三次（第1页）

夜晚，何家。

宁非在经历过一整日的抽打后，再泡进被煮得黏稠的药材浴中，身上的伤痕已经结痂，昨日皮肤上淤青也消散许多，不知是否为错觉，宁非感觉皮肤韧性比昨日更加紧绷，好似血肉增长。

何善由于还要夜巡已经离开何家，傍晚何良回来还给宁非带了些吃食。在乡塾的学生之中，对于何先生这幅不苟言笑的模样十分敬畏，他不像其他先生那般温文尔雅，对犯错的学生颇为严格，但同时对于渴望读书的孩子给予最大的善意。

之前有位在乡塾读书的十多岁的少年，因家中耕地种田需要人手，便让这少年放弃读书转而为家中生计帮忙。这种事很多，毕竟十多岁的少年在这个小地方都已经可以娶妻结婚，成家立业了。

但何先生不认可这件事。

他认为读书非为功名而读书，是为自我而读书。

何先生为了这件事天天去劝说少年家中父母，不说大道理，就讲读书就算考不起功名，会识字之后也能去商铺当个算账的伙计，总比一年到头在田里忙得昏天黑地也挣不了几石粮食来的好些？那少年的父母被何先生这软磨硬泡的功夫说服，做出让步，同意少年早上去乡塾，下午回家帮忙。

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乡塾主要是面向家境并不富裕的少年，所以收的学费并不多，都是象征性收收，但依旧令这些少年的家庭无法负担。

对于穷人来说，活着就已不易。

相比之下，宁非就受到很多照顾，这也让少年疑惑，是因为几年前在何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原因吗？

宁非向何良问了这个问题。

天色渐晚，坐在书桌旁读书的何良点燃了油灯，微弱的烛火随风摇曳，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何良听后，先是点头，而后摇头，说道：“有这个原因，但也并非全部，毕竟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看着一个在我家生活了如此之久的孩子，若不施以援手，于情于理都难以说得过去。”

何良轻抚着胡须，看着眼前这个比当年高出许多、健壮不少却依旧单薄的少年，说道：“除此之外，是我对你颇为赏识。”

“赏识我？”宁非满脸疑惑，想当年自己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有何值得赏识的地方？

何良点点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你可还记得当初，我父亲让你留在何家，你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记得。”宁非自然记得，何家救了自己一命，他不想再给何家添麻烦。

何良接着说道：“这便是缘由，罢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歇息了，你回房去吧，记得点上那柱香。”

何良说完没有继续解释，下了逐客令。宁非听得云里雾里的，见何良不愿多说，告辞离去。

何良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回想起当初自己孤身离开何家的情景，亦是如此。

溺水者握住了救命的稻草，只求保命，不敢奢求更多。

珍惜所拥有的一切，笃定心力，砥砺前行。

就像那株小草一般，渺小而又坚韧不拔。

......

宁非回到房间，这间屋子是几年前就住过，现在的布局与当年并无二样。虽然很好奇何良未说明的缘由，不过对方不愿多说，他也没有办法。

夜已深，皓月当空，预示着明日依旧是个大晴天。青涯镇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据说承河的河水已经开始下降，来往的货船已经无法航行。

希望老天爷早点下雨吧。

宁非看着这缺了一角的玉盘沉默不语，现在七月十日，马上就要到中元节了。往年这个时候镇上会举办集市，热闹非凡，那天会取消宵禁，人们会在河边放置河灯祭祀先祖祈求来年平安。不过看今年的情况，这次的中元节或许并不会顺利。

宁非散去这些思绪，拿起桌上摆放的一把白刃长剑，月色清冷照射下散着幽幽地光芒，这是何善给的。

与甄俊的想法一样，何善也认为受到惊吓的鱼妖最近不会再次出现，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准备了一把长剑给宁非护身，虽然他觉得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那只鱼妖的鳞片连自己都没能砸开。不过手中有剑多多少少会给人一种安慰。

嗯，用何善的话来说就是“抱着剑好睡觉。”

时间不早，明早还要去甄俊那儿会合，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今日也特别疲惫，宁非点燃何良给的檀香，袅袅香烟徐徐升腾，清香淡雅，竟然与有着与寻常的檀香完全不同的香味，少年在这香气下，倦意越抵挡不住，抱着剑往床上一躺，沉沉睡去。

睁开眼，熟悉的夜色，月光，树林。

果然，自己还是回到这里。

宁非坐起身来，环顾看了看，这次是在一条小河旁边苏醒。很眼熟的小河，就是当初踩空摔下山崖再次醒来时遇到的小河，也就是说自己离那座小屋并不远。

确认好位置，宁非在周围寻找一番，没有找到睡前抱着的长剑。无奈叹了口气，他之前就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就是进山时所穿的那一套。那把剑是想做个尝试，看看能否带进来，果然还是未能如愿。再查看了下自己的身体，脖颈处鱼妖造成的伤口不见了，身上的淤青也没了，身上只有之前在山林中摔下时划过的几道血痕。也就是说来到这里的宁非，无论如何都会恢复到那天夜晚的状态。

不过少年并未多少气馁，这件事本就不抱多少期望。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默默开始计时。

记得上一次跳出这个固定的世界时大致是一夜的工夫。也就是说大约是六个时辰那只巨蟒就会因伤势过于严重而死亡。

这也验证了宁非的一个猜想——只有死亡才能逃脱。

第一次是自己，第二次是这巨蟒，两次都需要死亡才能离开此地。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宁非自然可以找个地方躲藏起来，静静地等着巨蟒死亡便可离开这里。

但是，每天都要如此吗？未来每个夜晚我都要跟一条巨蟒同眠？

若是以前的宁非，也就将就了，但如今心境改变的少年不愿就此屈服。

反正除了痛以外也不会真正的死亡。

前两次的经验得知，死亡并非是终点。

鼓足勇气，少年开始准备尝试一个猜想，这关乎自己能否完全脱离或者改变这个空间，不再每个夜晚都被拉进来面对死亡的威胁。

宁非下定决心后，借着树林的隐藏向木屋接近。果不其然，走了一会后木屋的轮廓出现在眼前，一同出现的还有旁边那条盘踞的巨蟒。它没有现宁非的存在，一如之前那般低头沉眠，呼吸短进长出，身躯鳞片破碎，也不知在此之前究竟遭遇了何等变故。

经过昨日一夜的观察，宁非现这巨蟒除了眼前的伤势，还有处极为恐怖的伤口在其脖颈处，那处伤口好似一柄长枪刺入巨蟒颈部，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洞口。最初见到巨蟒时，因天色较暗且极为恐惧，反倒没注意到，如今想来，其身上的鳞片的伤势虽重却不致死，最后依然死亡多半是这处颈部的伤口的原因。

而宁非也确认旁边的木屋内，没有那奇异的碗莲，不然在上一次的夜晚，为何巨蟒至死都没有吃掉疗伤？当然也有可能当初的碗莲并未完全成熟，亦或者这巨蟒是在守护碗莲？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宁非来说都是好消息，让他不必面对可以恢复伤势的妖怪。

随后宁非在旁边观察一会后，慢慢退出远离此地。

大约还有五个时辰。

心中默默计算时间，还需要准备一点东西，他心中有个计划，利用那个伤口，在巨蟒自然死亡之前，亲手猎杀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