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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又腾点了点头,说:“是的。简挺,聪明的人不是不会犯错误,而是不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跌过一跤,咱得学会防滑呀。上次,李大叔给我打电话后,我也想到了敌人的凶狠,只是因为反应迟钝了那么一点点儿,结果,唉……”
“嗯,师父,明白了,这就是你今晚叫我时,说的紧急,对吧?”
“是啊,我火急火燎把你叫过来,就是因为事关这个线人的安危,刻不容缓啊。”
“这个线人,是谁呢?”
“鸦岭村的武贵德老汉。”
“武贵德?师父,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呀。”
“嗯,七十出头了,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唉,说来话长了。”
简挺立刻屏息凝神,仔细倾听。
三年多前,鸦岭五代墓文物被盗案后,马又腾作为案地辖区分局主管刑警的副局长,也被抽调到专案组,参与案子的侦破工作。
在挨家挨户的群众走访中,他认识了武贵德。
武贵德,是钻地龙武耀宗家西边的邻居。马又腾走访的当年,武贵德六十八岁。
说来也怪,在村子里走街串户,许多人家都不愿多说,毕竟是同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是,这位老汉却很另类,主动找专案组反映情况。马又腾很欣慰,感叹了一回,谁说农民的思想觉悟低?不是也有热心肠的群众嘛。
可是,当应邀走进武贵德家里,随着俩人攀谈的深入,马又腾才意识到,自己太想当然了。树有根,水有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主动反映”。
武老汉的家事,说来也够凄惨了。他膝下只有一子,四五年前得了个绝症,前前后后跑了多家医院,花了不少钱,最后不治身亡,落得人财两空,撇下了儿媳赵翠花和一个孙子,也撇下了一堆债务。看看眼前的家徒四壁,就能想象出来他们家有多窘迫。
黄泉路上无老少,白人送黑人。武贵德的老伴心性小,人生的无常,丧子的悲痛,让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一年后居然郁郁而终,追随儿子而去。雪上加霜,真是应了那句“祸不单行”的老话。
好在,儿媳赵翠花没再改嫁。也许,是考虑到一旦改嫁了,公爹武老汉孑然一身的孤苦可怜,也许,因为带着男孩这个拖油瓶,也不好找家,祖孙三代三口人就这么相依为命。
武贵德家的东邻,是钻地龙武耀宗。按理说,这两家都是妻子早亡,应该同病相怜才对。可是,恰恰相反,两家非但不亲近,反而积怨已久,矛盾很深。
矛盾的最初起因是武老汉的猪。武贵德养猪多年,猪圈就在自家院内,自然臭不可闻。钻地龙武耀宗意见很大。你想想吧,过两年如果要给儿子武光亮说媳妇找对象,人家如果上门来,没进门恐怕就被臭气熏跑了。所以,这不是个小问题,从眼前说,是居住环境的问题,从长远说,关系到武耀宗家的儿子婚姻、子嗣赓续的大问题。
武耀宗就明确要求武贵德家把猪圈移到院外。可是,如果在院外养,夜里没法防盗,猪就容易丢,武老汉自然不同意,这就产生了罅隙。
前几年,钻地龙武耀宗盗墓了笔意外之财,翻盖新房。钻地龙对武贵德不挪猪圈心里有气,新房根基就硬生生往武老汉家这边多占了一尺,这就是故意挑衅和找岔了。武老汉找钻地龙论道,他根本置之不理。
这不是上到人头上拉屎吗?难道我们家就这么柔弱可欺?武老汉告到村支书那里。但是,他哪里告得赢哟。要知道,这钻地龙平日里做的盗墓的营生,上面来调查啥的,少不了支书村长等一干村干部的遮掩与关照,所以逢年过节,暗地里多多少少都有表示的。拿了人家的好处,怎么能不歪着嘴说话呢?村支书听完,只是爱搭不理地和了稀泥,武老汉干生气。从此,可想而知,两家的怨恨更深了。
钻地龙盗墓案,听说武耀宗被人给烧了,连个尸体都没落下,他的儿子小鼹鼠也跑了路,武贵德老汉感叹了好一阵子,说,苍天有眼,善恶有报,真是古人说的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钻地龙一家弄得家破人亡,武老汉倒不是多幸灾乐祸,但想起了自己的宅基地纠纷一事。所以,要“主动反映”的问题,确实与钻地龙有关,但是,却与盗墓案无关。
在武老汉的眼里,警察总比村支书的官大吧?支书不管,不是还有这么多警察吗?不信就没有王法了,盗墓的大事警察都能管,还管不了宅基地这小事吗?
见身穿制服的马又腾上门,武贵德热情倒水让座。听说他是古河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武老汉异常欣喜,在回答完马又腾的有关案子问题的询问后,就问,马局长,还有个关于钻地龙的事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马又腾说,老人家,没事儿,别有顾虑,有啥你只管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
他以为,武老汉说不定还能提供新的线索呢。
结果,武老汉就一五一十,诉说了两家的私怨,最后,问他能不能帮忙给解决了。
马又腾听完,心里很惭愧。眼下,正大案缠身,专案组的人都在昼夜奋战,马不停蹄,哪里有这个闲心和时间呢?
退一步说,即便有那个精力,宅基地纠纷,在农村很普遍,农宅管理部门一般都是推给乡里,乡里再推给村里去调解,既然村支书已经坐歪了屁股,自己也无能为力啊。
更何况,即便是从上面找找人,让农宅管理部门上门澄清事实,但宅基地四址的确定,必须由邻居签字确认。眼下,钻地龙武耀宗被焚尸,小鼹鼠武光亮在逃,武老汉的东邻家就没人,谁来签这个字呢?
所以,这个事儿,马又腾还真是爱莫能助,即便心有余也力不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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