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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之后成为律师,她的工作一直以刑事案件为主。代理费很少,因而收入也不多。夫妻俩过得拮据,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这个。赵亦晨知道她心有愧疚,但他并不介意她的选择。他只在意别的:“故意杀伤,强奸,抢劫,贩毒,投毒,放火,爆炸。”将脑子里记得起来的内容悉数背出来,他背着她不紧不慢走向车站,嘴边的笑容早已敛去,“主要也就这八种,不过都是重罪。尤其贩毒,可能涉及团伙。你做这些案子要小心,记住安全14-3“赵队长!”吴丽霞远远响起的喊声拉回了赵亦晨的思绪。他抬头,见她正站在一幢居民楼楼底的铁门前冲他招手。将那张硬纸重新夹进皮套,他合上笔记本,抬脚小跑上前,随她进了楼。与赵亦晨从前同母亲生活过的那间房子一样,吴丽霞的住处也在老城区。居民楼大多有十年以上的房龄,物管松散,违规改建的商铺随处可见。她住三楼,屋子底下便是一间打通了里层的小卖铺。楼道的白墙早已污秽发黄,写满了办证的号码,还有孩子的鬼画符。赵亦晨跟在吴丽霞身后上楼时,留意到她腿脚似乎有些不方便,每上一级台阶都要捂一捂膝盖。想要扶她,却被她摇摇手笑着拒绝。倒是那条拉布拉多活泼敏捷,一溜烟窜到了阶梯顶端,回过头蹲坐下来,摇着尾巴哈气,等她慢慢上去。好不容易进了屋,她行动才再次利索起来,抬着膝盖左右敲敲,请他在客厅坐下,自己则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套旧茶具。拉布拉多一路跟在她后头,片刻不离。她坐到茶几边舀出一勺茶叶,它也凑上来闻。拿手肘推开它,老人白它一眼,没有责骂,却让它懂了她的意思,乖乖地趴到了她脚边,抬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瞅她。赵亦晨将他们的互动收进眼底,又抬眼瞧了眼前方的电视柜。正中央摆的是一台旧彩电,只一旁的机顶盒是新的,上头还搁着三张镶在相框里的照片:正值壮年的夫妻俩,都穿着警服;吴丽霞和一群孩子一块儿站在客厅里,孩子们有大有小,都系着红领巾;她同儿子、儿媳坐在沙发上,背后的墙还贴着一张福字。三张照片的背景都是这间屋子,前两张似乎已经年代久远,可见更久以前这里曾经十分热闹。但如今屋子里收拾得干净简单,像是常年只有老人独居。“您现在一个人住?”赵亦晨的目光转向了吴丽霞。“还有这小家伙。”老人刚巧起身,拿脚碰了碰伏在她脚旁的拉布拉多,转身拔掉窗台边电热水壶的插头,端起了水壶,“我老伴过身得早,儿子又是做警察的,跟你一样。”重新坐回茶几边,她把开水浇进茶壶,唇边自始至终挂着笑容,“三天两头不回家,结了婚之后就更少过来了。我们干这行的都这样,习惯啦。”一壶茶很快沏好,她给他斟上一杯,递到他手边。“谢谢。”接过茶杯,他思忖片刻,最终开口:“家母也是警察。”“我知道。你母亲的葬礼我也去了。你那时候还小,可能没印象。”替自己也倒了杯茶,吴丽霞短叹一口气,再抬起头来却又对他笑笑,眼尾堆满了细纹,“她要是知道你这么有出息,一定高兴。”语罢便喝掉杯中的茶水,习惯性地拍了拍膝盖,敛下嘴边的笑,望向他的眼睛,“今天来,是想了解跟曾景元有关的事?”喝一口茶,赵亦晨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弯下腰颔首,手肘搭上了膝盖。“他的团伙最开始是在这片地区活动。”他交叠起十指,“据说还是八十年代的事。”抿唇点头,吴丽霞绷紧了下巴,将茶杯搁回茶几上。“赌场,‘洗脚店’,毒品。什么来钱搞什么。”两手覆上膝盖骨,她皱起眉头回忆,“我们察觉的时候,已经有一定的规模了。但是他们做得很隐蔽,一直抓不到证据。尤其是贩毒这一块儿,隔三差五地出新花样。有段时间为了掩人耳目,专让乞丐运毒,还都把东西藏在小乞丐身上。等我们发现这种套路了,又让小孩子扮成学生的样子运毒。”说到这里,她默了默,才继续道:“全省最早开始‘人体运毒’的,估计也是他们。而且一开始用的还是小孩子。”隐约记起九岁那年第一次同母亲一起去市立图书馆,他在路上注意到的那个抱着断脖女婴的小姑娘。赵亦晨还记得当时母亲反复问她,她身边的那个老人究竟是不是她的爷爷。或许从那时起,母亲作为警察就已经发现这种现象。只不过事实太残忍,她那时从不与他详说。“不能进食,也不能喝太多水。”略微垂下眼睑,赵亦晨听到自己的声音,“就算是成年人,也有忍不了的。”“还很危险。”吴丽霞接下他的话,摇了摇脑袋叹息,“要是包装被胃液融化,那些玩意儿流出来,命就没了。”点了点头,他抬起双眼对上她的视线,“那些孩子都是他们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基本上是的。”从始至终紧蹙眉心,她神情凝重,“你也知道这些被拐的孩子最后都去了哪里。”出于习惯,赵亦晨抽出右手伸向口袋,想要掏出烟盒抽根烟。摸到裤兜边缘时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老人的家里,他动作一滞。“卖到穷乡僻壤,或者卖给‘洗脚店’。”收回自己的手,他重新十指交叠,“还有您说的这种。”老人颔首,重重地叹了口气。趴在她脚边的拉布拉多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抬高了搭在前爪上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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