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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灯会灯彩(第2页)

说到这里,郭威停了下来,让这些人消化一下他所讲的这些,随后又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自现在起,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本官打起精神来,把你们手头的事干好,不许再出任何差错,若有推搪塞责,出了漏子,不要埋怨本官不教而诛!”说到这里他又加重了语气,“须知板子打在身上,疼的可是你们自己,勿谓本官言之不预也!”当然敲打一下之后,自然也要给个甜枣胡萝卜啥的,便又说道,“如今的枢密院不但有个主事落罪,还有两个直院濒死,眼看着就要有几个空位落下,桑相公出使有日,即将回京,如果在此期间有能干之人,本官也会向桑相公推荐!你努力办差不一定会是你升职,但你不努力干,那就一定不会是你!本官眼神好着呢,是否精干,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要不要拼一把,就看诸位自己的了!”

郭威说完这话,又扫视一眼,见下面这群小官僚大多数眼中冒出火辣辣的光芒,便知有效,挥挥手命他们各回本房本司,去收尾处理那一堆破事。

此次出事的是枢密院辖下的造作房、吏房,另三房兵籍房、支差房、教阅房虽有疏漏,但不像造作房、吏房那么大那么厉害,郭威也不想将枢密院下属给一锅端了,那样事情就越不可收拾了。仅仅处置两房主事之人,将事态控制在掌握之中,他还是有把握的。

本来这年节之中,并没有什么紧要军务处理,那两个院判陈世立、袁品贤却无事生非,想要乘桑维翰、张从恩两位主官不在,郭威又是常年出外不在枢密院的,两个合计一番,便集中全院之力造作灯彩,企图来个一鸣惊人,博得皇帝青睐,妄图以此来谋个晋升捷径,不想却因他们本性太过贪婪,又毫无能力,根本就不是做正事的材料,全给弄成了一堆乱麻。

眼看无法收尾,陈世立、袁品贤两个索性将脑袋一缩装病告假在家,又指使心腹去央求张从恩,从他那里求得一纸手谕,让郭威来枢密院中坐镇。而有人要给郭威一个下马威,袁品贤、陈世立又想乘机将其贪渎之事抹去,借祝融之威消除后患,两下里的算计正好一拍即合!

先一把火烧了造作房的灯彩,却未曾料想到后面烧毁吏房密账时,那蒋明真却不如王传瑜机灵,手脚慢了些,恰被郭威派去的军兵现,结果是人赃俱获。本来做这两样事的时机可得把握好了,不然郭威没到枢密院时,那跟他扯不上关系,依然会是陈世立和袁品贤的责任,甚至能牵连到皇帝的亲家公、原枢密副使、现在的宣徽使张从恩;若是晚了,只怕郭威现端倪,采取防范措施,他们就再无法下手了。

郭威本来没想着在枢密院里耍什么威风,争什么权力,再争他现在也只是个协助枢密使、枢密副使的院判,即使张从恩调任腾出枢密副使的位置,那继任枢密副使的也不一定会是他,除非他现在能把皇帝要找的那件宝贝给找回来,皇帝别说给他个枢密副使了,估计连枢密使都舍得了!

所以郭威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坐镇在这枢密院,在桑维翰回来前、或是任命新的枢密副使之前,不能出什么事。偏有人非得要挑出事端来,那就不要怪他反击了,便也乘机一反手便将枢密院给掀了个底朝天,随即便雷厉风行地整治。

这些官吏便都暗自叫苦,再不能像先前那样得过且过混日子,顺手还能捞点钱;虽说不少人都有后台靠山,但现在一时半会儿的去找靠山说情也来不及,只能把责任推给那逃走的王传瑜、惹事的蒋明真来,一边骂人一边强打精神做事。

但枢密院当前最紧要的大事,无过于已经上报的“元宵节灯会”所需要的灯彩!先前集全院之力,交由造作房辖下的造作工坊制作的灯彩,却全给毁了。当下朝廷内外,也无任何大事生,最重要的事情也是即将到来的正月十五上元节的灯会,那是传承多年的历朝历代朝廷都要举办的盛典,枢密院以前没有制作过灯彩也就算了,可今年由袁品贤挑头,陈世立赞同,纠集一班心腹,策划一番,便早早报上总管此事的皇城司和开封府,也就是齐王石重贵那里。如果现在再上报说烧毁或是无灯,那就是说除了郭威以外,自袁品贤、陈世立以下,几乎所有的官吏都要大大小小的落个罪名!

郭威虽挂着枢密院院判之职,可他以前根本不理院中事,即使来枢密院也只是和两位枢密使、枢密副使见个面,或是坐在自己公房内看看卷宗,或是虚应一下故事便直接离开,对枢密院所有事务根本就不闻不问;今天可是第一天来院视事,便是出再大的漏子能和他扯上多大干系?只怕到时上面打下板子,还是都要落在他们身上,几个心眼灵活的便悄悄商议起来;议定之后,便来求告郭威,将灯彩一事说了出来。

郭威一听,便冷笑起来:“那不过是陈世立、袁品贤两个弄出来的破事,你们不去找他们,却来找我,当真是岂有此理!”见几个官员苦苦哀求,请他想个法子出来好过了这一关,更不假词色:“历年元宵灯彩,东西两府俱不造灯彩,今年陈世立、袁品贤想出风头露个脸,却不料露了个腚出来;你们先前去奉承他们,只怕也趁机捞了不少钱吧?我就纳了闷儿了,怎么造个灯彩就要耗费上百贯的钱物?”

几个人赌咒誓,说自己根本不像王传瑜、蒋明真他们那么大胆,否则也不会除了出钱出力挂个虚名之外,便被他们排除在外,现在这元宵节灯彩事宜已经报到了负责此事的齐王石重贵那里,连安放枢密院灯彩的区域都给划好了,就等着枢密院去安放,他们这些人先前虽未被纳入制作灯彩之事的主要负责人,那事由两个直院的心腹王传瑜与蒋明真两个负责,但他们却都被袁品贤要求挂名,无非是要他们出钱出力,好处却落不到他们手里;谁能料想如今那两人一个跑了,一个被抓,两个领衔的栽了,却将他们给顶出来,如今东风要来,万事不备,真要追责,他们是一个都跑不了。

眼看他们都要跪下叩头,郭威只觉恶心,便撂下一句话来,说你们要么等着追责,要么就拿自己的钱财补上再制作一份,否则他也管不了这份闲事,便命随从传话给主张贞、刘延庆二人,让他们带着人好好看着这枢密院,自己便不再理会这些官员,径直离去。

郭威回到府中,便抛开公事中的那些烦恼,来看望薛平平。见他仍然平平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又好了很多,还添上了些红润,心里也算是轻松一些,便坐在旁边和妻子说话。此时清宁郭荣都在,一家人便坐在一起守着薛平平。不想等到天色将黑时,管家来报,说是兵部的兵部司郎中张贞带着两个枢密院的主事求见。清宁有些奇怪,便问他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就有人追到了家里来了,莫非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郭威有心不见,但张贞的面子不能不给,毕竟那是他的老部下,而且两人交情也非同一般,那就得去见一见了;更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便摆摆手便将枢密院中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些:“哪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元宵节将至,枢密院负责的彩灯却被损坏。本来历年东西两府是不管制作灯彩的,可枢密使桑相公不在,前些天枢密副使张从恩转任宣徽使,那两个院判便想出个风头,以图博得皇帝青睐,便挤出一百七十贯钱制作九层宝塔琉璃灯;眼看着离元宵节只有这几天,这就坏了,根本来不及再重新制做,他们两个倒都病得下不了榻出不了门,一个说是得了风寒烧,昏迷不醒;一个说是跑肚拉稀,拉得脱了人形只剩张人皮;下面的人不敢再去找他们,却现我这个挂名的院判还在,都想着找我顶缸呢!”

薛平平一听,心里便是一动,急忙思索起来。

清宁一听,不用去探听底细,也知道这其中定有不少猫腻儿,肯定是看着管事的上官调动,院中一时无主官坐镇,下面的人便意图兴风作浪浑水摸鱼,开始作妖捞钱,枢密副使张从恩虽然转任宣徽使,除了带走几个心腹之外,这枢密院大多数官吏人并没怎么调整,便皱眉说道:“他们也太欺侮人了吧?你先前在那边,除了抽空去坐坐应付差事,有什么好处也没见找过你,谁把你当做上官?先前造灯咱们就没掺和,如今出了事倒找上门来,依我说不必理会就是!再说你也不是才调到枢密院去的,以前怎么没见枢密院造过灯,如今倒要造灯了?而且还都坏了?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谁弄出来的破事找谁去好了,这官司就是打到皇帝面前,也挑不出你的错来!”

郭威摇摇头,微微冷笑:“听说是因两位上官不在,显出那两位来,结果那两位正事是干不了,小事也做不好;他们本来是想乘着桑、张两位枢密都不在,借着元宵节灯彩一事,想要露个脸,谁知却用力过猛,将裤子挣炸了,露了个……”他看一眼妻子,没将后边的屁股那两个字说出来。

清宁倒不忌讳什么,说话比丈夫还干脆利落,十分鄙夷地说道:“想是贪钱贪得太厉害,只怕连根线头都给贪了吧?偷工减料弄的东西,不坏才怪!那就更用不着你来替他们善后擦屁股了!”

郭威叹息一声道:“如今桑蚕相公出使北国,张副使又调任宣徽院,那两个直接告假在家,如今却只有我无事,还正好在京,不像以往咱们有事不在京中,现在是已经被他们推出来了,都说如今枢密院中无主官理事,非我不能处置院务,必须去当值,那元宵节灯彩也就必然会是我的责任。”

别看郭威先前在枢密院中对那些官员翻了脸痛斥其贪婪无能,但他调人过来大力整治,明显还是想着把要当值的这些天给弄得有声有色,否则他费这些功夫干吗?只是如今官场风气使然,他想做事,却感觉到无可靠人能用,那他自己再怎么能干,又能干出什么名堂来?便是能从禁军中调来些人,可那些军兵只会砍人,哪会造灯!便是张贞带着几个人过来,但对于庞大的枢密院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济不得什么事。若是要从哪个衙门口借调几个人到枢密院办事,此事朝廷各部门常有,并不会引起什么波澜;但要大举的调人过来,那动静肯定的要闹得尽人皆知,他也没这个权限。

却听薛平平插话道:“元宵节灯彩?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们做出更好看的灯彩来。”

清宁瞪他一眼,有些不耐:“你就别添乱了,好好将养你的身子,别的不用你个小孩子来操心!”又对郭威说道:“我看你平常也就太惯着他们了,一副老好人模样,不欺负你欺负谁?依我说,干脆就不必理会,他们心中有鬼,难道还真敢把官司打到皇帝那里不成?”

郭威苦笑一下,轻轻说道:“这事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单就枢密院谁负责管事这一点,他们还真不怕将官司打到皇帝那儿!谁让我如今坐的正是这个位置,那俩还正好病了告假呢!先前他们拿着张从恩的手谕找我,说张枢密调任,须得我去暂管院务,我也答应下来,从我去枢密院主持院务起,那枢密院现在的所有事宜便会由我来担当!”叹息一声,接着说道:“虽说枢密院原先不必造灯,可是那两位已经报上去了,负责此事的便是齐王,他是皇城使兼开封府尹,正管这事,如果我不应下,必会有人唆使他找我理论。枢密院的灯彩虽未做出来,但制作灯彩一事已经上报,安放灯彩的地方已经给划好,如果无灯安放,必会落罪。那两个混日子的可以不要脸的装病告假,也有人替他们遮掩,但我郭威难道要去学他们?那岂不成了和他们一样的笑话了吗?”接着又道:“不管别人怎么看陛下,但陛下与我有知遇之恩,如今枢密院有事,我怎么也得对得起陛下一向的信重,不能因为这点破事就让陛下费心吧?”

清宁听了有些气闷:“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有心想让丈夫也学那俩院判装病告假,觉得东施效颦,当然就是个笑话了,便忍住没说。

“有啊!做个新的灯彩出来就是了,有什么难的?”见二人都将目光转过来,薛平平便解释道:“那个李……嗯……尹翠不是说我跟山上一位老神仙学过艺吗?我真的学过的,就是需要找些材料,你们那枢密院造作房还有好些匠人,有人有材料,再用几天时间必可做出这京城人都没见过的灯彩,绝对可以让所有人都交口称赞!”见二人惊讶地盯着自己,也有些脸红,低下头轻轻说道,“我也想……为……为你们做点事……”

清宁轻叹一声:“唉!好孩子,娘知道你是好心,可你才多大?这些官家事让你当官的阿耶去费那个心思,跟咱们没关系!”

郭威让丫环去取见客人的衣服,坐下来看着薛平平,脸上满是欣慰,轻轻拍拍妻子胳膊:“哥儿知道帮我,这就是懂事。不管怎样,让他说说看,不定就能成事呢!”反正他不着急,虽有心不把那些破事捅开让皇帝为难,但那枢密院的那些中下层官员,以前对他是敬而远之,现在倒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着盼着郭威这位名正言顺的枢密院院判能挡在他们上面,让他们多等一会也算是现世报,小惩小戒一下,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何况郭威把张贞从兵部借调过来,是为了什么,除了他和张贞两个心里有数外,估计枢密院中的那些官僚也都明白了一些,要不然也不会拉着张贞一起过来了。只是这事现在只能毫无声息的低调去做,肯定不能大肆宣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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