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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音耳边被他声音拂过,微微发痒,眼神晃开,只觉自己又成幌子了,他如今连要权势都有了自己的缘故。
但没能再说什么。昌风跟了上来,在哨台下道:“军司,总管府派人传讯来了。”
穆长洲站直:“都找来此处了。”
舜音回头看他一眼,他也看她一眼,彼此对视,什么都没说。心知肚明,大概是又来了什么命令。穆长洲手又在她腰后一带,转身下去。
来了个总管府的侍从,躬身站在城下。
看见军司携夫人下了城头,侍从忙近前报:"总管为避兵燹,想为城中祈福,特将此事交于军司,请军司携夫人代替总管府行事,晚间于湖边祭祀,敬告上天,以稳民心。"
穆长洲直接问:"可还有别的命令?"
侍从垂着头:“是,总管请军司近日坐镇城中,不可擅离,以免民心动荡。”
舜音心思微动,在旁一言不发。
穆长洲神色毫无波澜,点头:“回报总管,一定从命。”侍从拜了拜,匆匆赶走复命去了。
舜音抬眼去看穆长洲,左右还有守城兵卒,她没说话,眼神似在问接下来当如何?
穆长洲脸上终于露了一丝冷峻,此时突来禁足,便更禁锢了手脚,但没说什么,再看她时,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如同宽抚,转身走去马旁:"回府,准备祈福。"
"……"舜音抿住唇,也只能跟着走去登车。
回到军司府便是一通忙碌。祈福要到晚间,但要沐浴、更衣,各种准备,无一不耗时间。
天色将晚,送入东屋的饭菜却没动几口。
舜音毫无胃口,在房中缓缓踱步,一点一点捋着眼下情形。情势愈发严峻,似乎也只能靠战事来扭转此局了,别无选择。足足来回四五趟之后,她才掀眼,想好了。
胜雨走入来请:“夫人,该更衣了。”
舜音看了眼她手上捧着的衣裳,是身宽袖博带的襦裙,一如她平日所着,只是更庄重。她忽而说:“换一身,换胡衣吧。”
胜雨抬头看看她:“夫人今日竟要着胡衣?”难得她愿意主动换胡衣。舜音说:"将我那身圆领袍也备着,稍后要
用。"胜雨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去为她换衣了。
很快捧来了衣服,一袭暗蓝绸底、浅绣暗纹的胡衣,胜雨将圆领袍放在桌上,为她披上胡衣。舜音换上,乌发高挽,没有多做装点,即刻出了房门,走向主屋。
穆长洲刚更了衣,一袭深黛袍衫,今日难得解开了圆领系扣,衣领翻折,上绣赤金暗纹,自主屋走出,身长携风,忽就多了清贵之气。
一眼看到舜音,他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停驻不去:"音娘这是投总管夫人所好了?"
舜音忽觉身上胡衣竟与他身上袍衫很相衬,一样的深底暗纹,淡淡说:“穆二哥已如此,我难道还不该投其所好?"
穆长洲笑一下,点头:"该。"
舜音走近一步,刚想说什么,身后昌风已快步来请,天就要擦黑,怕来不及了。她只好先不说了。
穆长洲看她一眼,似是看了出来,往外走:"晚点再说。"舜音默默跟上他。
祈福自有流程,各处不同,通常是于城中设坛祭告上天。凉州城中有湖,阔大穿城而过,西北之地水更金贵,因而祭坛设于湖边。
一般这是最高主事者该做的事,现在却交给了穆长洲。想来总管府也并不是一味打压他,该给的颜面依然要给。舜音一路思索着,随着马车到了地方。
车帘掀开,她刚探身出去,面前伸来一只手,五指修长,小臂紧束。她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穆长洲的手,他一路跨马在车外同行到了这里,下马后就来了车边。
“下来。”他低声催。
舜音随即就扫到四周还有不少官员百姓,伸手搭上他小臂。穆长洲站在车旁,手一托,将她扶下车。
立即有一名青衫官员上前,抬手请穆长洲近前去祭祀。
祭坛临时搭就,但严整肃然,一人高的方台一层层往上,形若佛塔,最上一层平整,铺彩绸,置香案,焚香袅袅。
坛后湖面开阔,被城中灯火映照波光粼粼,湖面两岸都是翘首观望的百姓,祭坛两侧皆是赶来的官员与家眷。
穆长洲领着舜音到了坛边,一手伸出,接了官员递来的祭祀文书,展开不高不低念了几句。祭词浅显,无非是敬告上天,祈福凉州可免兵灾之祸。
br>舜音站在他左侧,稍稍偏头,就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眼深鼻挺,薄唇轻张,双眼低垂,一身气势忽就收敛,声音又低沉,一时周遭气氛沉定,倒真像有了安抚人心之效。
她眼神一动,才想起要正视前方,心想与北城上说要权势时的模样可截然不同。身侧他已念完,合上文书,递去一旁。
官员接了,又递来一支长柄香炉,请他敬奉于坛。
穆长洲接在手中,忽就想起了当初浴佛节上舜音向佛前进香的一幕,自己也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竟还记得如此清晰,手一伸,直接递到了身侧。
舜音转头,发现他将这最重要的一步交给了自己,不禁看他,这场合怎能由她领头?穆长洲眼盯着她,动了动唇:去吧。舜音扫视四周,知道不能耽搁,才接过来,挑着香炉送去了坛上。
周围的目光似都落在了这里。
她回身时悄悄看了一圈,忽而看见离近湖边站着个身着胡衣的身影,竟是阎会真,正看着自己这里,目光又不时去看她身旁的穆长洲,脸色似有些愁闷,不时扯一下自己的袖口。没看到阎氏,大概已经返回西州。
舜音目光刚自她身上转开,又见祭坛一侧站着陆迢,与她目光碰上,陆迢微笑抬手,他身后跟着陆正念,乖顺地收着手看着她这里。
先前那名青衫官员又上前,立于祭坛前收尾,还有几句祝祷之言,一时诵念有声。舜音冲陆迢父女微微颔首致意,瞥一眼身旁的穆长洲,突觉这场面有些奇特,忍不住轻声说:
"原来穆二哥也不只是一些人的眼中刺。"穆长洲转头看她,压着声:"什么?"她却只摇了下头:"我随口说的。"
忽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自后方而来,直奔祭坛。
舜音没留意,直到身后传来胡孛儿的大嗓门:“军司,刘都督刚派出关口的兵马遭遇了敌军先锋,受挫而归!"
众人顿时哗然,舜音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穆长洲施施然回头说:“此事不必报我,去报总管。”言下之意他已无统调之权,没有知道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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