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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吩咐下去，不必准备什么，吾……”

  似是阿元正与宁霁玉商讨着什么。

  阿元虽深受宁霁玉信任，但也只是冥府上小小一个侍者，想来他们所说之事定是宁霁玉的私事。

  6柒对宁霁玉的私事并无兴，他虽不曾听清宁霁玉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但也懒得在其上过多浪费心神，眼下时辰还早，6柒闭了闭眼，借着一点零星的睡意，稍稍补了一觉。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6柒只觉今日朝中众臣对宁霁玉格外恭敬，便连以往“特立独行”的几位，都不曾主动“刁难”宁霁玉，以至于今日难得地很快就退了朝，比之平时快了许多。

  “将军可愿陪吾在京都中走走？”下朝以后，宁霁玉望着6柒冷淡的眉眼，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如今三界不甚太平，自战神6柒下凡历劫，天界与冥府订立的合约便岌岌可危。

  在天帝授意下，天界犯边之事时有生，不过也都是些小打小闹，宁霁玉前些时候为着尽快将6柒接到冥府，因无暇顾及而并未过多干涉，只是没想到天界众人竟变本加厉，底下之人奏报上来，他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管不顾。

  他身子尚未好全，又因6柒的事丧失了不少灵力，此刻难免不露出些许疲态。

  “陛下该好好休息。”6柒的目光落在他眼角的青黑之上，迟疑片刻，拒绝道。

  “将军陪吾走走，就当休息了。走吧，回去换身衣服。”宁霁玉语气淡淡，眉眼间却闪过一丝不容拒绝。

  在6柒看不见的地方，宁霁玉拢在袖中的指尖悄然并拢，正是掐诀的姿态。

  “阿柒今日陪吾可好？”

  远在天边近在耳畔的嗓音忽而响起，连同冰冷的吐息一道，激得6柒后颈的临时标记突突地跳了两下，容不得他拒绝，他已是下意识地点头应下。

  沉默地换好常服，6柒自屋中走出。厅里坐着的冥主褪去了一身的帝王威仪，卸下了繁重的墨玉冕旒，耳后碎微乱，一袭素白长衫勾勒出的腰身在冷白的光下显得愈纤弱。

  再如何柳下惠的人物，在不曾刻意遮掩容貌的冥主面前，心中也要掀起一场波澜。

  但6柒只是双目微沉，并未有多少反应，便连神采都很是寡淡。

  “将军？”宁霁玉试探道。

  6柒并不回应，只是木木地向宁霁玉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刻宁霁玉正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不断拂去茶盏中并不存在的茶沫。

  在6柒出现的一瞬，冥主大人眼底的一汪死水忽而泛起了些许涟漪。

  面前的熟悉之人披上熟悉的玄色衣衫，加之他刻意“摆弄”出来的冷淡神采……

  宁霁玉虽早已没了心跳，此刻竟也觉得心脏抽疼。

  若非他清楚地知道，是自己将6柒投入人间的魂魄偷偷带回冥府，亦是自己消除了对方前世所有的记忆，他几乎要以为，从前那个与他针锋相对，却也“英雄惜英雄”的战神，回来了。

  “果然没变……”他低低道。

  冰冷的虚虚悬停于6柒深邃的眉眼之上，而后轻轻巧巧地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峰，又顺着那硬朗的线条缓缓往下，一寸一寸地滑过高挺的鼻梁和略薄的唇瓣。

  最后停留在微微隆起的唇珠上。

  意识混沌之间，唇瓣上的冰冷感觉激得6柒浑身上下一阵颤栗，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舌尖不知卷到了什么东西，几乎冷得没有温度，唯独带着一点诡异而阴冷的香。

  下一瞬，宁霁玉猛然回神，动作飞快地抽回了手。

  “……陛下？”6柒的嗓音虽不曾变化，但语气比之平日稍显木然，似乎无甚生气。

  “无事，走吧。”在失去意识的6柒面前，宁霁玉不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落寞。

  毕竟，即便再像，即便就是同一个人，面前这个“任他摆布”的6柒，也终究不是盘桓于他心中数千年的，有血有肉的天界战神。

  并不存在的心脏又是一痛，宁霁玉深深吸了口气。

  如今的日子便是他强行篡改命格才能偷来，他当知足常乐才是……

  冥界的京都与人间并无多少不同，只不过集市变做了鬼市，甚至比人间还要繁荣一筹。

  “毕竟，人间有生老病死，而在冥府之内，便连灵魂的更迭也不会有，”6柒的意识虽暂时被“剥夺”，但宁霁玉依旧尽职尽责地展现“地主之谊”，将冥府种种情况说于他听，“冥府乃万千生灵的尽头，不死不灭，不灭不休。”

  宁霁玉靠近他耳边，轻声补充道：“将军也一样。”

  6柒从被囚于冥主寝宫的第一日，就开始筹划逃离的事宜，宁霁玉全都知晓，且他也从不生气——

  毕竟，二人心中都很清楚，那一段短暂的和平不过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

  也只有眼下6柒被他控制，他才能勉强“得偿所愿”。

  “到了，阿柒，请吧。”

  宁霁玉手中折扇轻扬，正是一副浊世公子的模样，笑眯眯道：“既是微服，便不能于称呼上露出破绽，将军说是也不是？”

  6柒的意识挣扎了一下，面色亦微微一滞，但旋即便恢复了之前的漠然：“宁公子说的是，请。”

  宁霁玉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先他踏一步进了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