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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逢故人（第2页）

我大明自萨尔浒后日渐沉靡，如今不过短短二十三年，竟已然无力北征。军力堪堪守成，无力进取，若江南再陷入混乱，则大明定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故而圣上有此安排未必不是期望姜公安定江南之民心，重整风气，一扫南地颓势。”

“若圣上真有此意，那大明中兴亦有可待之时。”

左懋第闻言笑道：“社稷如此，纵然帝上有励精图治以扶大厦之将倾之志，也只怕顺、应两府的君子们多是难堪大用。”

左懋第声音一顿，旋即话题一变，说道：“今年十月便是地方官员的评审考核，润生定是能拿到上中的，不知润生下一步有何打算？”

姜秉文还欲畅谈国政，却没想到话题竟直接转向自己。只得悻悻回道：“不论如何，我是不愿入高阁自缚手脚的。”

左懋第问道：“润生，何故对京城抱有如此偏见？”

姜秉文不愿再说，只轻轻摇头。

“唉，你志如此，我也不再强求。但你励精图治廉洁奉公的名声我却是在顺天也多有闻名。我只得愿你不改初心，为国尽忠。愿君学长松，切勿做桃李。”

“我愿于天穷，琅邪倾侧左。虽欲竭忠诚，欣公归其楚。”姜秉文无奈的咏唱孟德之诗。

左懋第笑到：“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润生，莫要迷殢，前路虽坎壈，但你我唯有前进。”

说罢，便起身道：“此次南巡我是领命而来，不便多留，今日我就启程南下。”

姜秉文终是少年义气，旋即也起身，急忙说：“仲及兄，你我一别三年，再逢却如此匆匆，可否……”

未等说完，左懋第便笑着摆手打断：“客舍休悲柳色新，东西南北一般春。此时相别，亦会有再次相逢，待彼时，你我再把酒言欢。”

姜秉文欲要再说，却只嚅嗫难语。他叹息一声，又深深一礼郑重到：“此去路远，愿仲及安康。”

左懋第也郑重回礼：“我此去旷久，愿润生勤勤自勉。”

姜秉文送他到府衙外，左懋第的马车已然等待在门口。姜秉文情到深处竟颇有不舍。

左懋第看出他心思，笑道：“男儿志在四方，分别相聚自是平常，何故如此？你且宽心，我去南地是要做事业的。”

姜秉文沉默不语。

左懋第踏上马车说着：“你我皆朝中臣子，琐事繁忙，此次就不必为我践行，快快回去理事吧。”

姜秉文依然沉默不语，只是对着马车深深作揖。

左懋第也在马车上撩开纬裳笑着回应。

马车渐行渐远，不久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姜秉文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此时已进九月，萧萧秋风使空气亘久的充斥着凋落的气息，树梢的木叶被推挤着，干燥的午后时时传来细微的寒意。

清风吹拂姜秉文的青袍、吹过府衙两许边恹恹欲睡的小吏、略过萧条的街巷、柔抚着兀兀穷年劳作却依然饥黄消瘦的百姓、最终降落在这片隳颓的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许久，他转身迈着缓徐却坚定的步伐走进府衙。

此时京畿南路官道上，刚被任命为青州监察御史的郑瑜撩开马车的纬裳望向路旁荒芜萧索的耕地、连绵的流民队伍，他混浊的眼眸流露出深切的哀伤。

郑瑜的青缦马车从流民潮水似的队伍里分流逆上，秋风略起的惊沙模糊了远处的山野。

郑瑜看不清远方的目的地，亦正如无人能够知晓自己即将奔赴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