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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第1页）

而慕漪涟产后闹自杀的事，叫赖惊涛推掉了近期所有的出海计划。事后的展，除了叫他们夫妻关系变得更为亲密，慕漪涟也恢复了正常外，竟反倒还救了赖惊涛一命，救了海赖帮一回。

在海赖帮的友帮大浪派前来求援投靠的时候，海赖帮的众人才知道，原来官府这波严抓严打之后的松弛管理，其实是请君入瓮，钓鱼上钩。以为风平浪静的海盗们几次探头出洞后没现异样，便一如既往地猖獗于海上，随后便被官府伪装的商船骗到火力点痛击围剿。一时漂泊在东海上的十来个海盗势力被剿灭到只剩下九个，而剩下的九个里还有两个被吓怕了的，主动向官府投了降，所以算上海赖帮，东海上漂泊的海盗帮会最终只余七个。所以，这七个还敢和官府对着干的海盗势力就成了官府的最终剿灭目标，每一家的领都成了通缉榜上挂名画像的逆贼，赏金万两。

虽然，海赖帮一直秉持江湖侠义，只是接受普通商队的保护费派船对商队进行护航，偶尔打劫一下名声不好的富商劫下富济下贫，从没有把自己定义为烧杀抢掠的海盗，甚至还是部分海盗团伙恨得牙痒痒的敌人。但在官府下达的定义中，除官舰外一切有武装力量的船只都是海盗，所以赖惊涛也在官方的通缉榜上挂了号，要么等着官兵围剿过来被一网打尽，要么束手就擒，举家投降。而大浪帮的到来给了海赖帮第三条路——结盟。

既然这么下去，迟早被东6水师彻底剿灭，那么在这生死存亡关头，他们这些海盗帮伙也顾不上那些前仇旧怨的了，剩下七个就报团七个，集中起来，一起对抗官兵。而他们这七个海盗团里，只有海赖帮是近期没遭官兵打击，没什么损失，也是这七个帮派里目前实力最强的。大浪帮这次过来，就是代表其他帮会的意思，请海赖帮参与他们的会盟。同时，与赖惊涛对着干长大但在帮会之事上和赖惊涛理念相同故为友帮的大浪帮帮主沙洗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充当一个说客——劝赖惊涛放下与吞鲸帮帮主荆啸水的恩怨，担任海盗联盟盟主之职，统领所有海盗与水师对抗。

赖惊涛在和沙洗金谈这些事的时候，帮内所有的骨干成员都在场，赖惊涛也有叫他坐在自己身边旁听。听到荆啸水的名字时，他心头一悸，下意识地缩了下身体。但意识到赖惊涛叫他旁听这场对海赖帮极其重要的大事，必然是想要培养自己，对自己有所期望。所以他立刻正襟危坐，强迫自己忘记心头涌上的恐惧，以证明自己足够勇敢坚强，值得做赖惊涛的儿子。

而赖惊涛听完沙洗金的话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答，没有同意的意思，也没有冲动地拒绝，只是向他赖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嘴角那道刻在嘴唇上的，再也抹不去的疤。随后，赖惊涛便叫人安排沙洗金先去休息，他们海赖帮还要内部商议一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赖惊涛也正襟危坐，仿佛在和他一样，试图证明着什么……

其实海赖帮的人在沙洗金走之前，就已经开始嚷嚷了——他们都嚎着不能原谅吞鲸帮的那些烂佬，除却大嫂的事，吞鲸帮整日和海赖帮作对，害死了海赖帮好多兄弟，海赖帮和吞鲸帮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这海盗联盟有海赖帮就不能有吞鲸帮。但根据沙洗金所说，目前除却海赖帮的剩下六家海盗中，还是有两家愿意跟着吞鲸帮干的。吞鲸帮在海上活动猖獗，风头最盛，所以这次被官府打击惨重，连老巢都搬了，只能低调做人，来找海赖帮求和。但百足之虫断而不蹶，吞鲸帮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如果海赖帮不当这个盟主，就算海赖帮有幸可以躲过这次的风头，那么等其他海盗联盟起来度过难关后，吞鲸帮再来找海赖帮的麻烦，海赖帮必然不会是其对手。

那天，他看着海赖帮的诸多叔伯商议了许久，委屈求全派和绝不谈和派争议不定，没有结论，而他的三叔公一直没说话，他的父亲也没有怎么说话。赖惊涛始终正襟危坐在中央的帮主之位上，独坐在分立于他左右手两边的帮众之间，抿唇凝望着虚空，似乎连心思也不在这争论不休的两派议题之间。

最后，赖惊涛下定决心，终于话了。也是行使他帮主权利，一锤定音：

“兄弟们，长辈们，你哋咁多年为海赖帮打生打死，付出好多，我作为海赖帮嘅现任当家，应当先到你哋嘅同意才可以下任何决定。但系，我而家有个决定，即使你哋反对，我都会做嘅。”

【兄弟们，长辈们，你们这么多年为海赖帮出生入死，付出很多，我作为海赖帮的现任当家，应当先得到你们的同意才能下任何决定。但是，我现在有个决定，是即使你们反对，我也会做的。】

“虽然，好多人都话我哋海赖帮人系一班占据海上嘅烂仔赖子，将我哋海赖帮归类到海贼行列，但我到而家记得我老窦同我讲，还海赖帮嘅‘赖’唔系因为还出身于赖家村，而系因为我哋依赖于海，又受海民信赖，所以名为‘海赖’。我哋成立呢个帮会，唔系为咗喺海上烧杀抢掠，害死别人，而系为咗保护乡里乡亲嘅海贸利益同生命安全，保护我哋自己。虽然我阿爹死早，但你哋都知道我一直都听我阿爹嘅嘢——佢叫我，就算个个都指着我哋海曳帮闹我哋系海贼，都要心清楚，我哋绝对唔系。所以————”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我们海赖帮的人是一群占据海上的流氓赖子，把我们海赖帮归类到海盗行列，但我至今记得我爹跟我说过，咱们海赖帮的‘赖’不是因为咱们出身于赖家村，而是因为我们依赖于海，又受海民信赖，所以名为‘海赖’。我们成立这个帮会，不是为了在海上烧杀抢掠，害死别人，而是为了保护乡里乡亲的海贸利益和生命安全，保护我们自己。虽然我爹死的早，但你们都知道我一直都听我爹的话——他叫我，就算所有人都指着我们海赖帮骂我们是海盗，也要心里清楚我们不是。所以————】

“——我绝对唔会因为官方认定我系海贼，就将自己当成海贼，甚至跟真正嘅海贼一齐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既然而家官府布咗真正有利于民嘅海事规章，提高左对海贼嘅惩罚力道，已经叫啲海贼唔敢再如往日一样纵横海上，咁我曳惊涛，愿意一嘢抹解散海赖帮，向朝廷献上我嘅人头以示献忠。呢个系我嘅决定。你哋若是同意，咁都系我曳惊涛嘅好兄弟，如果我有命喺朝廷嗰解除咗通缉令返嚟，我哋再一齐饮酒！若是唔同意，都请自行返出去，各自决定后路！”

【我绝不会因为官方认定我是海盗，就把自己当成海盗，甚至跟着那些真正的海盗一起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既然如今官府布了真正有利于民的海事规章，提高了对海盗的惩罚力度，已经叫那些海盗不敢再如往日一样纵横海上，那我赖惊涛，愿意就此解散海赖帮，向朝廷献上我的人头以示献忠。这就是我的决定。你们若是同意，就还是我赖惊涛的好兄弟，若我有命从朝廷那解除了通缉令回来，我们再一起喝酒！若是不同意，也请自行离去，各自决定后路吧！】

赖惊涛话音落地后，海赖帮的议事厅内一片死寂。他也盯着赖惊涛目瞪口呆，满心抗拒着其之决定，害怕就此失去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父亲，好不容易才有的家。只有三叔公放下茶杯，抚掌笑了起来，直说：“好，不愧系我养大嘅仔，我也算对得住我大佬！【好，不愧是我养大的孩子，我也算对得起我大哥了！】”

然后那一晚，海赖帮众人不欢而散，每个人离开议事厅时都心事重重，除了做好决定的赖惊涛和为自己培养出的子侄骄傲的三叔公。跟着赖惊涛回去的路上，他数次欲言又止，而赖惊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他每次快要被落下时停驻脚步，在前方静静等他……

在看到主屋的灯光于暗夜前方点亮的时候，他仍毫无主意，只能期盼这些天表现得对赖惊涛颇为依恋的慕漪涟能劝住一意孤行的赖惊涛。但他也知道慕漪涟什么性格，不敢把所有希望放到慕漪涟身上，遂而无视赖惊涛的呼唤直奔二婶母的院子，把还在打奶嗝的赖银一把抱上，这才直奔主屋方向…………

…………

而等他抱着赖银跑到主屋外，却看到赖惊涛抱着慕漪涟低声哭泣的模样——

那时——烛火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朦胧摇曳，幽昧而又温柔，而慕漪涟抱着赖惊涛，神色比灯火更要平和温柔。听着赖惊涛和她说了其之决定，听着赖惊涛哭着说对不起她，她始终默默听着，任由赖惊涛将她抱着，任由其把其之头颅垂在自己肩窝，把她当做自己最坚实的依靠。直到最后，她不过也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我支持你”，另外一句，则是比风还轻，比光还柔，但每一个字都说得那般清晰，如若誓言的——“我会等你”。

那时，他就已经没有什么畏惧和不满的了。连慕漪涟都会等赖惊涛回来，他又怎么能不相信赖惊涛？所以，在赖惊涛收拾好心情，笑着叫他进屋吃饭的时候，他抱着赖银默默落座，拿起慕漪涟给他布置好的碗筷，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三个人，吃了一顿可谓阖家团圆的晚饭。

……不过。纵使赖惊涛有弃暗投明，回归正途的心，而正途欢不欢迎他回归，又究竟算不算是一条值得人奔赴的正义之路，这一切，自有事实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