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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很想翻个白眼。更想坐着打盹。这些日子太累了，绿水和顺意两个。日夜不敢放心，事事不敢不经手，现在又是深夜醒来，哪有兴致听主子谈心啊。最后她业务熟练的去拍宋锦绣的手，眼睛还半眯着：“没事儿，主子，那都是梦。贵妃娘娘忙着省亲呢，还有伯爷，您别忘了伯爷还在外面帮着咱们呢。您肯定能顺利生下小皇子的！”

宋锦绣没注意到旁边的自家丫环已经昏昏睡过去啦，她还心中挺兴奋的呢，眼睛盯着旁边的红帐子上绣着的并蒂莲双飞燕，清脆的给人形容着：“先是梦见在什么地方走，下面是个好大的脚印，怎么都走不出去。后来我一着急，就飞起来了！好像也没长翅膀，也不知道怎么飞的，越飞越是高，后来飞到天上啦。一边是个太阳一边是个月亮，‘忽’的一下就一齐钻过来，我好像就给热醒了。你说这梦多好玩！”

“好玩好玩。”绿水嘟囔着答应着。身子不知不觉地弯到了脚踏上，调整了个姿势就开始打鼾。

夜深人静。窗外一个影子在窗外晃了晃。小岑子的眼睛在暗处睁得好大。先人脚印，日月入怀，这是神仙投胎的预兆呀！想一想自家宋嫔的日常表现，不由得心中百分敬畏里夹杂了三两分纳罕：神仙就选了这么个老娘？这是……什么品味呀！

龙四海冒了个泡

宋锦绣的怀孕到了第五个月，储绣宫里的知情人扩大到了五个。除了她自己和绿水顺意，另有太监小岑子，小荆子。

多了人手，这事情就做的妥贴多了。绿水一开始有点不悦，毕竟也算是被人分了功劳。后来发觉四个人轮流着，总算能隔几天睡一个囫囵觉，于是对着两个小太监，也和颜悦色起来。

小岑子私下给几人讲过，日月入怀，这是个什么档次的人物才能有的待遇。据说连太白金星和三只眼的马王爷……啊不对是三只眼的二郎神，据说就连这两人的资历都有点不够呢，这些天庭的大官，也最多梦见一片红光，或者晚霞什么的，梦见日月，这得在天上就是王霸，比如什么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玉皇大帝之类的人物。

大家看着宋锦绣——具体说，是宋锦绣那个肚子——从此都很敬畏。若不是小岑子说了，这来人间的神仙，都是用法力封闭了记忆的，真有人想问一问，天上到底有几个法宝，多少个爱洗澡给人看的公主？

…………

外朝。

党争已经告一段落，排名，把整个熙朝的官场拖下了水。下到不入品的收城门费，市场管理费的，上到……首辅与他自己。

用个形象一点的比喻，这简直是满天花雨洒金针的手法，泼了一大堆屎盆子，均匀平等的落在本朝所有人身上。搞得所有人不分差别的臭不可闻。文章中此公疾呼：“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是多么腐败的案例，同志们！当警醒呀！”

所有人一脸血的注视着他。做生意还考虑利润呢，你以为谋个知府的缺，不花钱啊？

然后，终于有人醒悟到了这位想干什么——

首辅递辞呈了。

不错，虽然这一位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千秋声名甚至逃不过一个“贼喊捉贼”的评价，估计还得不到一个好的“谥”号……不过在这一局政治博弈中，他是胜者。

因为对手是首辅。发生了这等关系巨大牵连太多的严重政治事件，整个熙朝官场，必然得有人站出来为此负责。而除了首辅，其他人……分量不足。

这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全天下都知道官场分成了两党，甚至连后人也一定知道。然而遇到了事情，他们还在假装和谐友爱的向大家微笑握手和鞠躬，哪怕大家都在心中有数，这是在做戏也一样。

谁说看戏的，不也是一帮唱戏的？

…………

首辅递辞呈。这事儿不能内阁自决了。

养在深宫人未见的龙四海，给了大家一个面子。秉笔太监抱出的回复过的奏折上，朱红色的大字正是这位久未出现的皇帝的笔迹。两个字：不准。

首辅再递辞呈，这一次从国家大事说到了自己二十年宦海遨游累感不爱，多年担任科考主考官的他，下笔就是对仗，以情动人的时候，也不忘记加上几句“子曰”。

龙四海批复及时，依然是两个字：不准。

首辅第三次递辞呈——这是传说中的行业惯例了，干一行爱一行，三请三让，这件事才算过去——首辅心中揣测龙四海和江山社稷果然离不开老夫！难免有一点喜形于色。这一次他在奏折里回忆了历年国家大事中自己发挥的杰出作用，后面很飘逸很隐士的感慨：归去来兮！我这个热爱乡村生活的人，就回家去种地了！（你们千万别太想我，实在太想了你可一定得说出来啊！）

满朝上下等着朱批。

朱批到。

龙四海准了。

京城掉了一地的下巴。排名第二的那位大学士峰回路转。把挂在房梁上的上吊绳子解下来，继续当裤带使唤。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敲锣打鼓准备着，爷到长亭去送首辅还乡！

李首辅经历了被自己学生揭发，被小人攀咬，他引起本朝党争之始直到这个王朝结束，最后被君王见弃……终于，不胜这凉风的娇羞。

楼外柳细细，半个京城的官场前去送行。

临走前，此人冷笑的看了一眼政敌。看起来已经在对方不知道的地方，埋下了某种后手。只是，这般壮心未已，显然没打算种豆南山下，荆钗又布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