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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湘道:&ldo;大巫说他想到了一些,让我们找到周絮以后联系他们呢‐‐那群黑衣婆娘据说是当年南疆黑巫的余孽,早年被大巫杀了个七七八八,后来不知道又从哪骗了一帮傻丫头跟着她们当了信徒,苟延残喘了好些年了,这回是搅混水来的,大巫说正好把她们一网打尽。我和曹大哥左右没事,便去盯梢了,全当积德行善,谁知道碰见了高姑娘,这回积德积大发啦!&rdo;温客行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反而回头问周子舒道:&ldo;你瞧呢?&rdo;周子舒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道:&ldo;知情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那么一个,输赢已见,这种问题,你又何必问我?&rdo;于此同时,正在被讨论的七爷和大巫两人也在一家客栈里,七爷正拿着一根筷子玩得不亦乐乎,颇有些孩子气地想努力将一根筷子倒着竖在桌子上。可惜那筷子头并不是平的,微有些弧度,他努力了半天仍然没有成功,却还在不屈不挠地摆弄,全神贯注,连饭都顾不上吃。大巫看了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像哄孩子似的柔声道:&ldo;北渊,别玩了,你好好吃饭。&rdo;七爷应了一声,目光却仍然没有离开那根筷子。大巫只得一口一口地喂他吃,这南疆大巫看起来冷冰冰的,言语不多,可对七爷却有用不完的耐心似的。七爷习惯了,喂一口吃一口,大巫忍不住问道:&ldo;你干什么呢?&rdo;七爷道:&ldo;我要把这根筷子竖起来。&rdo;大巫皱皱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便将那根倒霉的筷子从他手里抽出来,轻轻往桌子上一戳,桌子面便像是豆腐做的似的,硬是叫他给戳了个洞出来,筷子便稳稳当当地立在里面了。七爷瞪了他一眼:&ldo;你这是蛮力,不能这样。&rdo;大巫纵容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摆弄,一边喂他吃东西。七爷自言自语道:&ldo;一根立不住,需要再找一根才是。&rdo;他说着,又将另一根筷子拿起来,好半天,两根筷子真的险险地叫他给倒着立在了桌子上,相互支撑着,七爷小心地将自己的两只手抽开,极轻地开口,好像生怕气息大了,把那好不容易立起来的筷子给吹倒了似的。只听他说道:&ldo;平衡‐‐可太不容易啦。&rdo;大巫略微有些不解,问道:&ldo;你说什么?&rdo;七爷笑眯眯地道:&ldo;一个局,若想有个长久稳定的结果,必然需要是平衡的,合是一个平衡,分又是一个平衡,平衡之道,乃是……&rdo;大巫捏了捏鼻梁,打断他道:&ldo;北渊,别东拉西扯。&rdo;七爷却不生气,好像也被打断习惯了似的,继续道:&ldo;想要平衡,条件很多,极难达到,首先,便须得双方都势均力敌,不能有强有弱,否则强的一方必定要吞噬弱的一方,势均力敌还不行,势均力敌也有可能拼个你死我活出来,还须有一些天然的,或者人为的屏障,不可逾越,双方都投鼠忌器,双方都有顾虑,不肯开这个头……一般来说,要出现这么一个完美又漂亮的平衡结果,是种种机缘巧合构成的,也就是老天布的,若是人为,则需要步步为营,小心布局,一步算错,则全盘皆输。可是破坏掉这个局,却特别容易。&rdo;他说着,伸手抽出其中一根筷子,另一根应声而倒,正好砸在一盘酥皮的小点心上,砸出一些细小的裂痕。七爷笑道:&ldo;只需要像这样,抽走其中一块板子,平衡局便立刻破了。只是……为什么要抽走这块板子呢?&rdo;大巫奇道:&ldo;你又看出什么来了?&rdo;七爷端起茶碗,低头啜了一口,摇头笑道:&ldo;不可说,不可说。&rdo;前夜一道惊雷劈开了春末夏初的夜,星月杳无形迹。冰凉的雨水落下来,一番洗尽了人间芳菲四月天。客栈的旧屋子的屋顶在漏水,房中只有一点如豆的灯火,一个红衣男人,正面色凝重地用手指拨动着灯花,一脸肃杀。正是孙鼎。忽然,窗外一缕微风吹进来,灯火微微颤动了一下,孙鼎眼神一肃,抬起眼看着自窗外进来的黑衣毒蝎,默不作声地等着他带来的消息。这黑衣的毒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孙鼎接过去,浏览一番,回手放在灯上点着了,脸上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来,使得他那半张鬼脸,更加艳红可怖了些。他抬起手来,将袖子挽上去,手掌已经变成了紫色,凌空一抓,像是抓住了什么又碾成碎片一样,然后细细地捻捻手指。毒蝎像是收到了指令,转身从窗子跳出去了。两人就像是演出了一场无声的木偶戏。孙鼎微微仰起头,脸上露出餍足的表情,自语道:&ldo;薛方,你可总算是……露面了啊。&rdo;他裹紧了自己的大氅,像个蝙蝠,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出门而去‐‐他和薛方斗了八年了,人生在世,还能有几个八年?风崖山的主人该换了,除掉了薛方,拿到琉璃甲,孙鼎相信,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能挡住他的人了。没有人再限制他从那魑魅魍魉的地方出来,虚伪的道义和门派终将会被他扫净‐‐这世上谈何正邪呢?不过成王败寇罢了。薛方已露出形迹,便要等着被他一网打尽了。与此同时,那洛阳花街柳巷深处不起眼的地方,蝎子头领一身漆黑,手里把玩着一把黑白棋子,一会分开,一会混起来,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来。周子舒一行人在客栈中住了下来,等着七爷和大巫,当他们在蜀中傀儡庄乐不思蜀,不知今夕何夕是梦是醒的时候,中原武林的局势终于从紧张的一触即发,到了无法控制瞬息万变的地步。五大家族如今早已经分崩离析,曾经的辉煌都没落在三尺黄土之下,只剩下高崇和赵敬两个人还算硕果仅存。高崇在勾结鬼谷吊死鬼薛方除掉最后一个障碍物赵敬的时候,终于阴谋败露,一时间整个武林哗然。忽然之间,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解释清楚了‐‐精确地知道每一块琉璃甲的位置,知道每个人的弱点,能轻易地从赵家庄盗取琉璃甲,能将天下英雄玩弄于鼓掌之中,骗出沈慎的琉璃甲,又监守自盗……除了山河令主高大侠,还有哪个能做到?被耍得团团转的人们终于恍然大悟,一时间各种滋味心头涌起,简直不知是该要如何唏嘘才好。高崇大笑身死,形似疯狂,吊死鬼薛方受伤失踪,赵敬身受重伤,琉璃甲不知所踪。接着有传言说,华山掌门于丘烽在去沈家之前,曾经和高崇深夜密谋……于丘烽的儿子于天杰在赵家庄琉璃甲丢失的那一日,从赵家庄深夜逃出,一开始众人皆以为他是被吊死鬼杀了,可找到的那具尸体并没有头,回想起来,当时又有谁是能真正确定,死者就是于天杰呢?这当中弯弯绕绕,还用得着说么?邓宽已死,高小怜不知所踪,高家庄好像早有预谋一般,所有人鸟兽散,于丘烽下落不明‐‐眼下最坏的情况便是,五块琉璃甲均已经落入了恶鬼们手中。三十年前的武库即将打开,那疯魔的六合心法马上要重见天日。中原武林,最黑暗的时候来了。等在客栈的第七夜,午夜过了有一会了,周子舒这一宿缓过一口气来,左右睡不着,便抱着酒坛子,拿着个破碗,坐在房顶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顾湘坐在小院里,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天,背对着周子舒,凭她的功力,也没能察觉到身后的房顶上有人。她难得不聒噪,静静地托腮坐在那里,细长的腿伸开,手里攥着一根草,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那样子,倒还真有些&ldo;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rdo;的味道。温客行推开门出来,看着顾湘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好像生出了某种&ldo;吾家有女初长成&rdo;的惆怅来,他慢慢地从屋里出来,抬头看了周子舒一眼,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了顾湘身边。顾湘看了他一眼,没精打采地道:&ldo;主人。&rdo;温客行笑了笑,他这回笑起来没有了那股子歪歪斜斜的痞气,很淡,几乎有些温柔了,开口问道:&ldo;怎么,你和曹大才子拌嘴吵架了?他气你了?&rdo;顾湘继续没精打采地道:&ldo;他敢,老娘阉了他。&rdo;温客行就反省起自己来,好好的一个大姑娘,长得也人模狗样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就让自己给养成这幅德行了呢?他打了个哈欠,没轻没重地拍拍顾湘的脑袋,问道:&ldo;那又怎么了,你大半夜不睡觉,这是在院子里伤什么春悲什么秋?&rdo;顾湘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双手托着下巴,不言声。温客行轻轻地叹了口气,拍着顾湘的头说道:&ldo;我说你怎么也开始跟着曹蔚宁那个傻帽四处救人了?还积德行善……怎么,是怕清风剑派的老爷子们不让曹蔚宁要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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