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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水胳膊肘杵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那晚,大人们小聚在一起玩牌,喝啤酒,说是给路耀国接风。

  路耀国本人却提不起精神,很是沮丧。他这一年一年地在外奔波,错过了两个孩子的成长。

  林家民宽慰说:&1dquo;你不也是为了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嘛。”

  路耀国老婆陈燕不满道:&1dquo;光给物质也不够,冯老师怎么说来着?精神。两个男孩子,爸爸不在身边,你们不知道我有多难带。街坊邻里这么多户人家,哪家不在云西过得挺安生?再说,也没见他在广州了财。”

  沈卉兰说:&1dquo;燕姐你是只看见被子绣花漂亮,不见里头尿了一床。我就指望着林家民出去闯闯,哪怕闯个头破血流回来我都认。不像现在这日子,扯了领口漏袖子的,可一点儿不精神。”

  陈燕不同意,细数路耀国的精神缺失——不知道路子深没读过六年级,不知道路子灏会画画,又说孩子年幼生病时她如何辛苦,要不是邻居帮衬,早就撑不住。

  沈卉兰则数落家中如何拮据,照相馆生意不好,没钱给林声买好的画具画纸。

  数落得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根烟。

  眼看着批斗大会要无休无止,康提说:&1dquo;干脆都跟我一样,不要男人得了。”

  话语声止,众人齐哈哈笑起来。

  陈燕说:&1dquo;我一家庭主妇,这不会那不会,没你有本事,男人不要了,我喝西北风去啊。”

  沈卉兰说:&1dquo;现在衣服都是机器做的,便宜又漂亮,我这裁缝手艺也快淘汰了。一个人过,得吃糠咽菜。”

  康提笑:&1dquo;看看,就嘴皮子厉害。”

  眼看要转话题了,喝了酒的男人们却飘飘然,要一诉苦楚。

  林家民说:&1dquo;对,就嘴皮子厉害!不养家不知道我们男人养家的苦。那么多话说,都是闲出来的。”

  路耀国借着酒劲,也附和:&1dquo;整天叽叽歪歪,把嘴巴安在我身上了。不是我养的你啊?”

  这下子,几个女人脸色变了。

  康提扶了下额。这队友——

  &he11ip;&he11ip;

  &1dquo;一步踏错终身错,下海伴舞为了生活;舞女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

  球灯滚动,光影闪烁。

  灯光暧昧昏黄的旧舞厅里,音响震天。青年至中年的男男女女搂在一起,在舞池里摇晃摆动,跳着满三中四,伦巴恰恰。

  红的蓝的黄的光线划过舞池角落的卡座,几张稚嫩的脸庞上写着生无可恋。

  桌上摆着一堆插着吸管的椰树椰汁,七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围桌而坐。

  &1dquo;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梁水一脸冷漠,球灯闪过一抹红光,从他茶色的眼瞳里划过。

  李枫然没表情:&1dquo;中学生守则上说了,不得进入网吧、歌舞厅。”

  梁水瞥一眼舞池里的妈妈们:&1dquo;所以她们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种地方?”

  &1dquo;我知道!”苏起兴奋举手,&1dquo;因为她们要造反了!”

  年纪最大的路子深扶了下额头,纠正:&1dquo;罢工。”

  &1dquo;什么是罢工?”林声扭头问。

  路子深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1dquo;罢工就是工人们不干活了,和资本家谈条件,等满足她们的条件后,再继续工作。”

  小学生苏落晃荡着脚丫,吸溜着椰汁,说:&1dquo;但是妈妈本来就没工作呀。”

  路子灏说:&1dquo;对呀。”

  林声和苏起也赞同地点头。

  李枫然想了想,说:&1dquo;我妈妈干活了,她在教书。不过她挣的钱没有爸爸多。”

  众人齐唰唰看梁水。

  梁水耸了下肩:&1dquo;我妈妈也干活了。但她是她自己的老板,所以她不能罢工。”

  路子深觉得这群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说:&1dquo;你们这群白眼狼!”

  六个孩子又伴着&1dquo;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的音乐,齐齐将脑袋转过来。

  歌曲还在唱:&1dquo;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明知道爱情像流水——”

  路子深说:&1dquo;妈妈没有工作,没有干活吗?苏七七你每天吃的早饭午饭晚饭是谁做的?对,是你爸爸挣的钱,但这些钱会自己变成买回家切好的菜,变成炒好的煮好的菜蹦进盘子里飞到桌子上吗?等你吃完后,它们又把自己洗干净飞进碗柜里?”

  苏起和苏落愣住。

  &1dquo;林声你的衣服是谁做的?你以为是灰姑娘故事里小鸟帮忙织的?”扭头看自己弟弟路子灏,更加嫌弃,&1dquo;家里衣服谁洗的,地是谁扫的,生病了谁带你去医院?你以为只有爸爸养这个家?”

  他又看向李枫然和梁水:&1dquo;你们的妈妈要干两份工作,上班一份,回到家里还加班,就更辛苦了。”

  卡座里一时鸦雀无声,少年们看着路子深大哥哥,一脸的肃穆,敬畏,甚至有一丝崇拜。

  路子深觉得他们根本没懂,叹了口气:&1dquo;你们玩吧,我去找我同学了。”

  高中生拿起椰汁罐,出了舞厅。

  剩下五个初中生一个小学生继续瞪空气,瞪了一会儿,齐齐扭头看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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