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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严黎说,邹哲已经开始拆卸装备,拿出行军帐篷开始组装,然后固定。
时间不早,需要在此歇宿一晚,等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出来才能继续前行。
多了个人帮手,事情果然轻省许多,严黎看了会儿邹哲行云流水一般流畅的动作,拿出不锈钢饭盒去旁边舀水,撒了点明矾消毒沉淀。
趁着还没下雨,邹哲生了个火堆,既可取暖,又能烧水,把压缩饼干混合着肉罐头一起扔进饭盒里,熬成看不出材料的浆糊,然后热乎乎的喝下去。
最后一点光线消失时,山雨果然下了起来,帐篷只有一个,严黎跟邹哲挤在一起,两人身高相仿,手臂缠着手臂,腿压着腿,前胸贴后背,对方的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相拥着挤在同一个睡袋里,听着头顶滴答滴答的雨滴声。时间还太早,睡都睡不着,严黎一个人睡惯了,背后有个人总觉得哪里不自在,就挪动了一下头部。他只动了这么一下,腰身就被邹哲托住,两人摩擦着身体换了个位置,严黎大半个身体都压在邹哲身上。
“不如你一个人睡这里,我还有件羽绒服,勉强能用。”严黎还是觉得不舒服,坚持了一会儿便开口求饶。
“你睡好。”邹哲沉默了一会儿,拉开睡袋拉链,轻手轻脚的钻出去。
严黎在黑暗中听见他翻检登山包的声响,然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再然后万物俱寂,只剩雨声。
“严黎,我睡不着,怎么办?”邹哲裹紧羽绒服,双腿使劲往睡袋下面钻,身体挤在防潮垫边缘,简直像是隔着一个睡袋同眠共枕。
“那就想想明天要走的路线,别吵我,烦着呢。”严黎发现这小孩儿越来越没规矩,回来之后就一直直呼他的名字,一点没有原来那种略带羞涩的可爱。
“那不如同我聊聊,我给你说我回a国后的事情呀。”邹哲闷闷的笑出声来,颇有点不习惯严黎现在这样的语调。
他对他,除了那十几天,一直是关怀纵容的,只要不触及底线,便用尽全身能量满足他的要求。
邹哲从长久的昏迷状态中醒来之后,想了许久,最后蓦然发现,这就是严黎爱一个人的方式。严黎爱一个人,便奉献自己的全部,包容他,成全他,奋不顾身。
想通之后,邹哲所有的怨怼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简直想立即从病床上跳起来放声大笑,告诉何寄安,你失去他了,永远。
严黎听着邹哲独自在黑暗中说个不停,从苏醒的尔喜怎么神奇的找到他,告诉他自己拿下了金枫叶最佳男演员。
他一直没有插话,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纯然的暮色静静地听,直到邹哲讲到章尔喜坚持要求他录制短片,从昏迷演到复健时才按捺不住的开口道:“那是你演的?”
邹哲立即噤声,心中大叫糟糕,结结巴巴的问:“章导没跟你说吗?”
严黎没好气的道:“没有!”
那位精明油滑的章尔喜闯进他的办公室,把闪盘一扔就走的无隐无踪。严黎刚看了那个短片开头就再也看不下去。那一刻,是他亲手杀了邹哲,杀了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心无旁骛爱着自己的人。邹哲还如此年轻,严黎没办法看着他在大屏幕上近乎虚无般的昏迷,或者难掩痛色的挣扎,他难以原谅自己。
严黎狠狠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许久,才又开口问道:“那时候,你已经好了?”
邹哲以为他生气了,闻言忙答道:“也不算完全好了,出行尚需借助外力,不过已经没有大碍。”
严黎又沉默了片刻,本来想问他既然已经好了,为什么不回来兴师问罪,哪怕是狠狠揍自己一顿,或者索取什么别的东西,他也肯应允的。他虽想这么问,却也觉得这样一个时过境迁的问题实在过于无耻,便只能住了嘴,不再说话。
邹哲也没再发声,静声听了一会儿外界声响,便十分愉悦的说:“雨停啦。”
严黎直觉的应了一声,然后发现自己上了当,便闷闷的把脸藏进睡袋里。
“严黎,你那时候,怎样?”邹哲这次没停顿多久,很快接着问道。
他话音刚落,就察出隔着一层睡袋跟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的人身体一僵,然后手脚都几不可察的抽动了两下,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邹哲知道自己问了个坏问题,却不想放过,于是咳嗽一声,软软道:“严黎,我觉得有点儿冷。”
严黎明知他在耍赖,却还是担心邹哲受凉,立即将睡袋打开,把紧贴在自己身后的人拉进来,羽绒服搭在睡袋上面,既轻便又保暖。
邹哲一进睡袋就把人缠个结实,双手把严黎窄腰锁住,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一腿抵在严黎身后,简直像是使出了近身锁缚术。
“一点也不好,简直十分糟糕。”严黎被牢牢锁在邹哲温暖结实的胸膛里,心口不可抑制的寒意似乎散去了一些,虽然迟疑,却还是轻声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带着一丝苦笑。
他只说自己不好,却不敢去回想曾经经历过什么,身体上的伤痛可以平复,其他伤害却难以复原。
邹哲将他抱得更紧,轻浅的气息落在耳后,稳定温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就在邹哲以为严黎已经睡着时,怀里的人却又轻轻说了句话:“我傻透了,被人骗得好惨,所以,你就不要再责怪我了,好吗?”
他从未对邹哲这样可怜巴巴的恳求过,邹哲心中恼恨,暗想若是还在怪你,怎会陪你走这条鬼路,话说出口,却只化作一个肉麻兮兮的“好”字。
严黎知道打不过他,便住了手不再挣扎,一声不吭的任他压住。
何寄安眼下浮起明显的青影,看着咬牙做鸵鸟状的严黎,忍耐许久才道:“我已对你解释了许多遍,你为什么不肯信我一次?”
严黎闻言双眼猛然张开,看着何寄安眨也不眨,然后低笑一声:“好了,我信你了,把我放开。”
他当然相信何寄安没有把自己当作与周平海交易的砝码,他只是拿自己做诱饵,拿自己对他的信任,对他的感情做陷阱!
“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何寄安不知第几次道歉,虽然明知严黎不会给他好脸色。
以往严黎听到这种话只会一笑而过,然而这次却不知为何话多了起来。他嘲讽一笑,道:“何寄安,你甚至没告诉我被横昆劫走的货是假的。你瞒着我的事情,太多了。”
此话一出,何寄安手上的劲就松了一下,严黎趁机屈膝,重重顶在他腹部,然后把人一把推开,跳起来拔腿就跑。
何寄祥把儿子安顿好便返身客厅,站在楼梯口看见何寄安从沙发旁边的地板上翻身坐起,一手支住下颚,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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