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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道下楼,时候还早,匡正没来,只有一辆黑色宾利停在戏楼门口,见他们俩要一起去,韩文山有点犹豫,但没说什么,只是叫助理下班,自己坐进副驾驶,让他们兄弟坐后座。
韩文山的家离这儿不远,就在前边那片富人区,路上宝绽给匡正打电话,告诉他别来接了,晚点有车送自己回去。
匡正哪能放心,一串问题在后头等着:“什么事?几点回来?谁的车?”
宝绽知道他担心,特别是在昨天那件事之后:“没事,小侬陪着我呢。”
说着,他把电话递给应笑侬。
“喂,”应笑侬对匡正没好气,一个字儿都不想多说,“
有我呢。”
匡正看他在,真就放心了:“交给你了。”
“得了。”应笑侬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回给宝绽。
过了三道起落杆,前两道是自动的,后一道是人控的,进入一处叫君子居的园区,这是一片市中心的独栋别墅,每家都有独立的绿化景观区,占地面积在一亩以上,雄踞的气派令人咋舌。
下了车,应笑侬紧跟着宝绽,手插在兜里,摸着那把裁纸刀。从大门上三楼,经过一处天井、小走廊、会客厅,到起居室,在最后一扇门前面,韩文山把应笑侬拦住:“请宝老板跟我进去。”
他说话很有分寸,只说请宝绽,不说不请应笑侬。
应笑侬和宝绽对视一眼:“韩总,”他笑了,“都到这儿了,怎么单拒着我呢?”
他的口气显得尖锐,但韩文山没介意:“屋里有病人,人多不方便。”
真有病人?应笑侬将信将疑,盯着那扇门,只是一扇门,似乎没什么危险,宝绽微微朝他点了个头,随着韩文山进去。
偌大的卧室,结构复杂,从这头一眼看不到那头,陌生的空阔感让宝绽感到不安,这时在墙边的小桌旁看到一个轮椅,和普通轮椅不太一样,又高又大,接着又看到一张架着金属设备的大床,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
宝绽吓了一跳,顿住脚。
韩文山走过去,跨在床上,架着女人的腋窝把她扶起来,往背后塞一个枕头,关切地问:“晚上的按摩护士给你做了吗?”
那女人好像吐字困难,嗯嗯的,动了动嘴角。
韩文山在床边坐下,那样一个病态的女人,他却挽着她的手,介绍宝绽:“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如意洲的当家,宝老板。”
女人的脸缺乏表情,但那双眼睛温和含笑,宝绽连忙走上去,点个头:“您好。”
“这是我夫人,”韩文山细心地揉着她的手,“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宝绽没听过这个病,有些茫然。
“也叫渐冻症,”韩文山说,“十年了。”
渐冻症宝绽知道,是一种不治之症,患病的人身体像是被冻住,慢慢的会丧失行动能力,可即使眼睛都不能眨了,意识也是清醒的,他们会真切地体会到世界在离自己远去,最终变成一具活死人。
宝绽张着嘴,没想到韩文山这么有钱的人也会遭遇如此巨大的不幸,原来疾病真的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她维持得很好,”韩文山笑着说,替他夫人捋了捋稀疏的短发,“经济条件如果不行,也就三四年。”
所以还是要感谢钱,是韩文山的钱让她坚持到今天,患病十年,她得病时也就三十出头,和匡正差不多的年纪,宝绽忽然感同身受,这样的病,十年辛苦照顾,韩文山这么出色的男人,却从没想过把她抛弃,宝绽不禁红了眼睛。
“请宝老板为我夫人唱一出,”韩文山礼貌地说,“她也喜欢戏。”
宝绽克制着,强挤出一个笑:“夫人想听哪一出?”
“武家坡,”韩文山摇着夫人的手,“苏龙魏虎为媚证,我给你搭王宝钏。”
《武家坡》是大戏《红鬃烈马》的一折,讲的是丞相之女王宝钏下嫁乞丐薛平贵,为了他苦守寒窑十八年,薛平贵衣锦还乡来找她,两人在窑前的一段对话。
“武家坡的词,”宝绽瞧了瞧韩夫人,“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韩总慵懒地靠着床头,和他夫人肩并着肩,“她最喜欢这出戏,我们就是这出戏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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