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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尴尬地对他笑了笑,他的心情渐渐如窗外的春光一样明媚起来,连哥的声音在一边问,“现在的调查方向该怎么样?沈他,你能试着查一下威尔森的底细吗?他在美国有没有前科——唉,不过这些和这个案子没什么关系,时间也有限,恐怕很难起到帮助……”
医生和护士都退了出去,屋里只有维生仪器的滴滴声,四个人聚在一排安静的病床前,声音都是克制的低,“威尔森在美国做过什么事,并不能帮助我们留下他,游戏规则已经很清楚了,只有找到办法打破他的不在场证明,提取到证据,才能赢得这样游戏。”
“不在场证明,靠走访和提取监控,已经是很难打破的了。凶器我很怀疑他会保留,以他一刀毙命的利索程度来说,刀上应该不可能留有DNA证据,再说威尔森完全可以把刀丢弃到河里、湖里,世纪公园里就有一个湖,而且湖边也没有监控——”
“我有一个疑问:作为一个技术安全专家,威尔森要抹去高洪杰手机的信息应该是轻而易举,只要给他发送一张含有病毒的照片就行了,以他们网友的关系,这并不难,但是,作为一个丝毫也不懂汉语的人,他是怎么挑上高洪杰,并且成功和他搭讪的……还有,他是怎么能肯定第二个凶杀现场的摄像头是坏的?这背后,到底是谁在帮他?”
连哥双手交叉,表情严肃,让祈年玉心中一跳:他熟悉连哥,每次他这么皱眉的时候,就说明他心底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你的意思是?”刘姐斜过眼神,声音上挑,丹凤眼里却没有疑惑,只有道道波光潋滟,祈年玉不禁有种感觉:其实刘姐早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并推理出了背后的一切,只是出于一些理由,她选择了沉默。
连哥的眼神和她交缠片刻,这对青梅竹马,似乎在用外人难以理解的方式交流,随后,连哥别开脸,眼神落到沈先生身上,刘姐没看过去,但注意力似乎也集中在沈先生的方向,没有一处是在看,但没有一处是不在看。
沈先生抬起头,有点茫然的样子,连哥低声说,“在第二个案件的案发地点附近,那栋正在建设的新楼,属于滨海……房产商,往往都是地头蛇,出于种种需要,他们和工地周围的派出所,关系一般都很好。为了倾倒建筑垃圾,和本市的交警队也不会没有交集。”
“对禄安内部的一些信息……在D租宝风暴爆发以前,滨海的某位高层,和敝公司自杀身亡的副总公孙良,关系非常的好。有可能出于某些目的,对他开放禄安的内部信息库——这种出卖保户信息的行为,在大公司内部其实也是司空见惯。”
“考虑到滨海内部的争产风波,滨海的那位高层似乎也有一定的动机。”连哥的声音很低沉,“当然,也有足够的能力。目前来说,这条线还有个点没解开——他是怎么和威尔森牵上线的,这一点,我还没想出合理的解释,但不论如何,从这个方向着手查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祈年玉的思维并不是非常敏捷,直到现在他才慢慢跟上思路,开始渐渐意识到连哥的话,以及他直接对沈先生说这一点意味了什么——滨海和沈先生——
他完全没想到!
……可……可如果是这样的话,D租宝的案子……让沈先生参与,合适吗?
疑问刚泛起,连哥的话就让他安心了。“即使没有的话,他的电脑里,也许也还存了一些和别的案子有关的证据——”
“景云。”
刘姐忽然说,她张开手臂,似乎要把沈先生护在自己身后,双眼盯过来,表情淡淡的,不含怒,但却明确传递信息,“只有三十多个小时了,还是西安专注现在这个案子为好吧?”
沈先生若有所思,没回答他,连哥沉默片刻,眼神低下去,笑笑,“好,那先说这个案子吧,沈先生,你觉得从这块入手,找到线索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先生低下头开始玩手机,好像没听到连哥的话,不过,连哥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看看,很满意的样子,刘姐欲言又止,最终说道,“如果威尔森真的是技术安全顾问的话,恐怕证据不会和之前那些案子一样,躺在电脑里等我们来取。在这条路上浪费精力,不太值。”
“那你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连哥问,“凶器找不到,不在场证明推翻不了——”
“不在场证明,真的推翻不了吗?”刘姐问,“从城隍庙到第二次案发地点都是闹市,不可能完全规避摄像头,案发时间段始终是有限的,就那么半个小时,所有的摄像头画面全都翻出来,一个人一个人去对,未必对不上威尔森的脸。”
“看监控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祈年玉感到自己必须出声了——他是那个昨晚看监控看到四点钟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正脸冲着摄像头,鸭舌帽、兜帽、口罩,甚至就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会造成画面的模糊,我们只能说,可以肯定,没有一个穿着和城隍庙餐厅摄像头里相似的人,在那个时间段经过那些路段,但不能完全肯定威尔森没有经过,因为他完全是可以变装过去的,只要换个外套就可以了……”
说实话,他对电脑证据也不感到乐观:沈先生已经试过破解他的电子邮件账户了,但未获成功,这种安全行业从业者,防范意识很高,尤其他智商又这么高,肯定会想到抹除电子足迹……连哥提起破解滨海高层的电脑,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已经在转移注意力——对这个案件,他多少也是有点想放弃了吧……
就这样让威尔森逃脱吗?让他赢得这游戏?他有点茫然,眼神又落到了高洪杰脸上:他的自杀,是威尔森的错吗?无论如何,威尔森终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让他很想要抓住这个外国人,并不是因为他杀了高兴亮(某种程度而言,祈年玉不对高兴亮的死感到惋惜),也不是因为他对另一个无辜家庭的暴行,威尔森和他祈年玉在高洪杰自杀上扮演的相似角色,让他感到了一种私人化的联系,但也让威尔森的落网希望更显渺茫,就像是高洪杰的死一样,他的逃脱仿佛也成了注定,如同生命里的每一次打击一样,不美好,但又那么现实,能做了都做了,但在命运面前,个人的反抗是多么的渺小?除了接受以外,似乎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该做的都做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把心声说出了口,“我……不是很乐观。”
刘姐的眼神落到他身上,她的注视总让祈年玉有点紧张——当然,她是这么漂亮,这么优秀,但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她的眼神总能直透灵魂,仿佛可以看穿一个人所有的软弱——
“是吗?”她说,又左右看看,像是在等不同的意见,但不论是连哥还是沈先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以对。刘姐的“这就放弃了?”
“还有什么别的思路吗?”连哥嘟囔地问。
“有啊。”刘姐说,“让我来看监控吧。”
“你来看监控?”祈年玉的心吊起来了,陌生又兴奋的情绪一下潮涌进来,好到几乎不像是真的——他不敢相信是真的,“刘姐,你的意思是?”
“威尔森当然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表,但有一样东西他改不了——步态,爆炸案里我告诉过你,步态能透露一个人的心理,现在再告诉你一个冷知识:步态就像是指纹,千人千面,独一无二,总有些特征,再刻意都难以更改。”刘姐的语调,若无其事,“这步态中的密码,你们辨别不了,我能。”
“只有不到36个小时了,你能看得完吗?”连哥的语气虽兴奋,但也克制而务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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