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蝠的面容扭曲起来，额头暴起青筋，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压回去。&ldo;我说完了。&rdo;他继续道，脸上表情僵硬而又诡异，像是中风面瘫，吐词也是含含糊糊，&ldo;还有什么要问的吗？&rdo;&ldo;木偶人在哪里？&rdo;萧澜问。&ldo;冥月墓后，鬼影落的大山洞里。&rdo;季灏回答。蝠握起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胸口。季灏并没有躲避，他不想躲避，也无处可避。在一次又一次的吞噬与反噬中，他突然找到了一种方法，能让自己彻底占据他的灵魂，不再此消彼长，自耗精力。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激怒蝠，让他狠下心来，杀了自己。看着面前人诡异的行为，陆追想起了他曾在那绘满画卷的暗道中，所看过残破秘籍，上头便详细记载了这邪门而又有违天理的功夫。天边月色渐隐，只在云层背后，透出些许橙红色。蝠擦掉嘴角鲜血，慢慢站了起来。&ldo;爹啊！&rdo;院墙上轰然跳下来一个人。……&ldo;吼一嗓子！&rdo;陆追当机立断。阿六手中拎着包袱，不明就里，也没看清院里这些人都在干嘛，听到爹让吼，便气沉丹田蹲个马步，&ldo;嗷嗷&rdo;一声震破天。叶瑾胸口一悸，耳朵嗡嗡作响。这是炮仗成精了不成。-回忆随意开合的机关宛若当头炸开一道九天惊雷，那怪物膝下一软，耳中金鸣不觉，竟是往后踉跄退了两步，扶着树才勉强站住。胸腔内隐隐涌上血腥的气息，剧痛旋即侵袭全身，季灏强压下一口气，纵身拔地跃起，企图先离开这处院落，但这想法显然不甚实际‐‐莫说院中还有一众高手，哪怕守着的仅是荒野村夫，只要四五人手中握上镰刀锄头，他也逃脱不得。阿六殷勤扶住陆追：&ldo;爹。&rdo;萧澜手中握着清风剑，半柄出鞘搭在季灏颈侧。&ldo;爹！&rdo;阿六虽说依旧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这院中似乎挺危险，见陆追要往过走，本能便一把将人扯住，胡乱塞到了自己背后堵着。……陆无名见状，对这个半路来的&ldo;便宜乖孙&rdo;，印象登时就拔高了不止三分。&ldo;没事的。&rdo;陆追拍拍他的肩膀，硬是要过去。阿六只好寸步不离守在他身侧，一双虎目瞪得凶蛮，恶狠狠盯着那树下之人。&ldo;交给我吧。&rdo;萧澜道。&ldo;我想看看。&rdo;陆追侧首打量。杨清风也点了个火把过来，将四周照得挺亮堂。季灏垂着头瘫软在地，不发一言。如若没有心魔纠缠，他其实能称得上是武学高手，毕竟光是凭借蝠散碎的记忆，与这些日子摸索出的气脉运行之术，就能推算出七八成穿魂大法的精髓要领，已实属难得。只可惜在侵占的关键时刻，被一声怒吼扰乱心神震散内力，未曾出手，就已先自伤七分。在熊熊燃烧的火把下，叶瑾觉得那怪物的一头黑发，像是已经有了点点灰白。心中好奇，便也凑上前去看，透过那油腻潮湿的几缕碎发，底下透出的容颜，竟是像在顷刻间老了二十余年。他是大夫，自然能猜到这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季灏缓缓抬起头来，额上有些皱纹，样子也是狼狈的，哪里还有当初在洄霜城，冒充陆追时那倜傥潇洒，少年英气之貌。&ldo;你不是蝠。&rdo;陆追道。&ldo;我的确不是他。&rdo;季灏点头，说话断断续续。陆追眉头紧皱，未曾接话，像是在等他说下一句。&ldo;蝠已经死了，就在这副身体里，被他自己方才打死的。&rdo;季灏半闭着眼睛，继续道。这话听着有些离奇，不过众人都已听过穿魂大法，又亲眼目睹了蝠方才用骇人内力往他胸口拍下夺命一掌，后又踉跄重生的画面，因此并不觉得意外。&ldo;我一直被他占据着身体，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夺回，&rdo;季灏擦掉嘴角血丝，&ldo;若非今日这位少侠从天而落，&rdo;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阿六，&ldo;只怕也不得如愿。&rdo;陆追手指搭上他的手腕，脉相虚弱，不过倒的确是空空妙手一派的功夫。&ldo;多谢了。&rdo;季灏道，&ldo;我虽在年前鬼迷心窍，冒充过陆公子，试图……可这一番也算是得了教训，倘若诸位，诸位好心，能出手搭救一把，季某自当感激不尽。&rdo;话未说完，人已冒出一头虚汗，像是快要熬不下去。叶瑾看了眼萧澜，见他并未反对，便从袖中取出续命丹，往他嘴里塞了两丸。季灏忙不赢囫囵吞下，须臾之后，精神果真回来一些，便强撑着笑道：&ldo;多谢神医。&rdo;萧澜道：&ldo;方才那鬼影落的山洞，还有木偶人一事，也是你所言，并非垂死的蝠？&rdo;&ldo;自然。&rdo;季灏点头，&ldo;他既侵占了我的身体，我自然也能窥得他的回忆，虽不至于完全清楚，有关陆公子的事情，却也记了不少。&rdo;言毕，不等众人发问，就已竹筒倒豆一般，自己说了起来。当年在陆追打开冥月墓后，蝠原想长驱直入，立刻就将那陆家先祖挫骨扬灰，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重重暗箭逼退，唯有暂时放弃，想要先找方才被陆追触动的机关，合上入口掩人耳目，他日再议。那时陆追已经昏迷，他自顾自寻了许久，都没发现哪里有异常，恰在此时，陆追却偏偏自己醒了过来，爬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将那墓道的入口合了起来。蝠大感震惊。他当初只是个小小的画师学徒，也只听师父舒云说过，陆府主人在修建墓穴时，耗费巨资聘请了普天下所有的能工巧匠与奇人异士，各类机关设计精妙绝伦，堪称旷古绝今的惊天之作，往后千百年，更是只有陆氏子孙才能入得陵寝。初时不以为意，可此时亲眼目睹陆追什么都没有做，便能随意开合墓穴机关，也不敢再大意，上前问道：&ldo;你用了什么法子？&rdo;陆追昏迷初醒，头脑依旧有些昏沉，只知道坐着看他。&ldo;你莫怕，我不杀你。&rdo;蝠耐下性子，继续问，&ldo;你方才，你方才是怎么打开这墓穴门的，又是怎么关上的，都说来听听，说得好，我就放了你。&rdo;季灏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陆追，像是要确认他是否还记得这段是。陆追握着萧澜的手，道：&ldo;然后我就告诉他，我只是脑中想了一想，什么也未做，这门就自己开了又关。&rdo;&ldo;当真？&rdo;萧澜问。陆追看着他笑，倒是又找回了些那时的记忆：&ldo;我那阵可没撒谎，他硬是要问，可我也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就能打开那黄金大门，只好老实回答。&rdo;孰料蝠在听他说完后，眼中光华又变得更热切起来，要他再想一回开门的事。&ldo;我不想了。&rdo;陆追抱着膝盖，嘟囔，&ldo;头疼得很，一想就要吐。&rdo;蝠闻言大怒，抬起手想打他，却又在中途生生顿住‐‐这是陆家人，是除了陆无名外，世间仅存的，唯一的陆家人。杀不得。否则自己要如何才能替白玉夫人报仇，将那害她玉殒香消的残暴主人从棺材中拉出来，挫骨扬灰，再将渣滓都丢去喂狗。他的手缓缓放下来，轻轻摩挲着陆追的头顶。陆无名他不敢碰，可这小崽子却不一样，即便现在束手无策，将来等他长大了，生个儿子，自己偷走了养大，还愁不肯乖乖听话？活了这么多年，他最不怕的，就是等，就是熬。&ldo;然后，&rdo;季灏道，&ldo;然后后头的事情，我就看不清了，像是药师来了。&rdo;&ldo;药师？&rdo;萧澜问。季灏道：&ldo;药婆婆，是药师吧，我只能模糊记起这些了。&rdo;&ldo;是药师。&rdo;陆追道，&ldo;我也想起来了。&rdo;那阵他虽看似懦弱，抱着头不肯说话，却一直在盘算要如何逃脱，因此在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与其余弟子的一声&ldo;药婆婆&rdo;时，一时之间竟忘了处境，起身就要跑。陆无名闻言暗自摇头，杨清风在背后踢他一脚。你这儿子很不错了，爹当得糊涂失职，听完之后非但不内疚，还要摇头，好生没有道理。……&ldo;然后蝠就往我脑中刺了一根金针。&rdo;陆追道，&ldo;再往后醒来，就是在卧房中了。&rdo;萧澜看着他：&ldo;嗯。&rdo;&ldo;再往后，也没听谁提过这件事。&rdo;陆追道，&ldo;应当是药师带我回去的，不过也不知她究竟见没见过蝠。&rdo;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季灏，他却也摇头：&ldo;这我实在记不得了。&rdo;&ldo;鬼姑姑与药师，两人关系如何？&rdo;叶瑾问。&ldo;多有不和，不过两人的命数早已连在一起，再不和，也离不开。&rdo;萧澜道，&ldo;暂且不提这个，那藏在冥月墓后山的木偶娃娃，又是怎么回事？&rdo;&ldo;蝠这么多年，一直就处心积虑，想要带走陆公子，只是一直未能得逞。&rdo;季灏道，&ldo;后来又亲眼见他被陆大侠接走，就更加疯魔起来，而且，而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