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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低下头,暗自琢磨,这丁雁翎突然唱得是哪一出?本以为在丁雁翎这里最是万无一失,谁料如今……只是不知究竟是三年前就被他摆了一道,还是他如今非要多事跟古门过不去?大概有了打算,水寒衣走上前道:“丁楼主说……这是假的?”说话间伸手去抓剑柄,丁雁翎却早已看穿,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避过,水寒衣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挑了挑眉,紧跟在他身边。却见丁雁翎手法灵活地扣动剑上几处,似乎有机关在内,整个剑身很快就被分解为数个零件。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怎么好好的一件神兵,这就给拆得七零八落?丁雁翎将手上的部件呈给大家,“当年在下说过,神兵乃天石浑然打制而成,通身一体,这个却是几环部件相扣,虽做工精妙,材料精良,然而比之神兵,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群中一阵恍然大悟,水寒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我家门主辛苦多时,却是……”丁雁翎知道他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以示自己也是无辜受害者,便抢先上前一步,“实不相瞒,这件兵器也是我双辉楼打造,并且是因为古门以剧毒控制父母性命强逼在下交出神兵,在下实在左右为难,不得已才赶制了件假的,以狸猫换太子之计避过此劫,幸保神兵不失!”此话掷地有声,让偌大个武林大会上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偶有几只飞鸟经过,翅膀扑棱棱的,更显惊心动魄。所有惊讶和质疑的目光都投向古门,凌中南面无丝毫异色,只是淡淡看着场中水寒衣周旋的身影,似乎只要有这个人在,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水寒衣也的的确确是波澜不惊,有恃无恐,轻咳了两声,道:“丁楼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语气并不强硬,可话里的威胁意思却很是明显。丁雁翎却很不在意地将这话过滤掉,反而质问道:“这三年来,在下彻底明白了做人是万万不可乱讲话的。水公子,你古门胁迫双辉楼一同诬陷常教莫竹青盗取神兵,难道就没有半点儿悔意?”人群里议论纷纷,声音渐噪。“你们为一己私怨撺掇武林各大门派灭常教,造下无数杀孽;三年间以独门剧毒控制多个大小门派,使其成为你古门为所欲为的爪牙;又私藏神兵,如今故意放出假消息,趁势拿出,强装好人;做了这么多事,你们究竟意欲何为?!”丁雁翎嗓音朗朗,步步紧逼,好在对方是水寒衣,否则一定会头脑大乱,仓皇失措。而丁雁翎仿佛还害怕大家不够清楚似的,转身看向凌中南,“凌门主,做了如此多不可见人的勾当后得到个武林盟主的头衔,您果真能心安理得,名副其实吗?”说到此处,凌中南终于站了起来,只是动作略显缓慢,气势上也有不足。“丁楼主,你妙语连珠,却毫无证据,难道这就不是恶意诬陷?”“哼,”丁雁翎冷笑,“证据皆可作假,要它何用?所谓清者自清,在场有多少门派受过古门的威胁逼迫,尔等心中有数。有道是天道好轮回,凌门主,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为妙。”凌中南双手抱臂,并不言语。此等场面却不见任何压力不露丝毫慌乱,着实让人佩服。只是丁雁翎话已至此,古门虽不承认,否认却是软弱无力,似乎还有种“做便做了,能耐我何”的嚣张架势。场中一阵沉默,人人都等着下文,更等待着今日一闹后武林格局即将发生的新变化。场中仍然静得要命,丁雁翎凌中南相对而立,沉默中已然交锋了多次。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他二人身上,想看其中谁先迫于对方的压力而落败,却都忽视了水寒衣,正在丁雁翎身后五步的地方。犹如黑夜里的一只猫头鹰,轻灵,诡异,杀人于无形。他慢慢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不那么刻意,因此更不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丁雁翎一直跟对面的凌中南对峙,一时间无暇顾及身后。手掌藏在袖中轻轻动作,无人能看见这细微的变化,只有衣袖如被风拂过般晃了晃,更无人能想到,这不起眼儿的手法,足矣在瞬间无声无息地将人置于死地。水寒衣不知不觉已走到丁雁翎身后不到一步的地方,慢慢地将胳膊抬了起来。大家都以为,他只是想跟他理论,或者即使动手,也是大大方方地过几个招式。如果这轻描淡写的一掌没有被挡在半路,丁雁翎不知会以怎样的方式倒地,然后命丧于此。然而它终究被挡了下来。在场大多数人都自诩高手,也确确实是有一些人称得上好手,可却没有一个能看清这光天化日之下水寒衣身边怎么就从天而降了另一个人,还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那人一身浅色长衫,黑发飞扬,面貌普通端正,神情平和淡然。丁雁翎似乎早有预料,在水寒衣被抓住的同时,抽出佩剑抵住他颈下。凌中南眼见水寒衣瞬间被两人制住,不由地攥紧拳头,以手势示意身后的侍卫们准备。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论是那些被古门控制的,还是那些意欲对抗古门的。水寒衣斜眼瞟了下右侧的人,“你是谁?”那人似笑非笑,低声道:“三年不见便忘得一干二净,看来你对我的恨,也不是太深。”水寒衣恍然,“噢……原来是你。”掌中淬毒一招毙命的绝技竟两次夭折于同一人手中,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使面对两人也丝毫不露弱势,水寒衣趁人不备身子一矮,夺过丁雁翎的剑,反去抓袁玖的手。袁玖手掌松开,向前一推,近身一堵,让水寒衣那双毒掌无用武之地。凌中南眼见阵势已经拉开,心知今日大战不可避免,即使身体不适也必须强做支撑。毕竟,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早已没有退路,况且从一开始同意水寒衣的计划时,他俩就已决定,无论多么艰难,都要力拼而上。抬手一挥,随行的古门弟子及之前收归帐下的众多门派将袁玖和丁雁翎包围在战圈之中,完完全全的优势。可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战圈之外,又有另一圈人迅速围了上来。水寒衣四处一看,露出不屑而了然的笑容。外围那一圈,正是以武当、华山、峨眉、青城为首的几大门派和双辉楼的家将们。不久前水寒衣知晓了马浅夕便是孟散,但看他在古门尚算有用,即使培植了些自己的势力,也暂时没有出格的举动,便一直留着他。等到凌中南让他出使华山四派,他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便派几个手下人前去暗杀。无奈事败,自己又诸事缠身,时间紧迫,没法一件件解决了。因此如今的情况也在他意料之中,但单以这种架势就想唬住他,恐怕太难。“我当是什么,袁玖,你自诩高傲,不也是求助于他人么?”“呵,我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我劝你睁大眼睛看看,单靠这么点儿人就想跟我斗,看来这几年,你是越过越傻了。”武当、华山虽是武林正道上数一数二的门派,但毕竟人在少数,水寒衣丝毫没放在眼里。之前也曾有过打算,如若通过正常办法无法实现,他不介意以武力抢夺。成王败寇,只要凌中南当上盟主,古门独霸武林,还需在乎什么徒有虚名的八大门派?是以他并不忌惮此刻袁玖带人出现,甚至觉得这是比那些温和的手段更好更直接更迅速的路径。袁玖从身后腰带里将剑抽出,缓缓地拔剑出鞘,引来人群中不少惊呼。方才两人对话声音不大,因此水寒衣叫他的名字时旁人并未听见,可他的兵器却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这些惊呼,一是惊讶这人竟是失踪三年传闻已死的风云人物袁玖,二是惊讶常教的易容术果真如此高明。剑尖一指,炎热的天气立刻添了几分寒意,袁玖嘴角弯了弯,那若有还无的嘲笑似乎能从人皮面具后传来,“你说的不错,三年来,人确实越活越笨了。”叙旧完毕,战斗开始,混乱的场面早已无法控制,在少林的地盘上,即使主人家是得道高僧们也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只好任他们尽情闹去。而水寒衣直到后来才明白袁玖那句话的意思。原来,袁玖今天的目的不是古门,也不是他,而是凌中南,唯独为了凌中南一人。和丁雁翎的围攻是幌子,目的只是为了拖住他。被双方利用的大小门派斗得酣然,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水寒衣周旋在袁玖和丁雁翎之间难以脱身,及至他左右都看不到凌中南的身影了才恍然大悟,紧接着便从心底惊慌恐惧起来。以凌中南如今的身体,一旦与人交手,是很危险的事。无心恋战,他左手往怀里一摸,向外一撒。袁玖连忙嘱咐丁雁翎闭气,紧接着一阵浓烟,袁玖挥袖一挡,余光看到水寒衣的动作,快步追了上去。水寒衣从方才坐的位置找起,一路寻至下榻处,凌中南早已失踪不见,却有十人横尸地上,正是负责门主近身护卫的那二十人当中的。他大致检查了下尸体,心中已然明白。这些人恐怕早在武林大会前就已惨遭毒手,而会上跟在凌中南身边有着同样面孔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也就不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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