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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叶楠夕自被送回娘家后,萧三爷跟花蕊夫人的关系就直接降为冰点。这一个多月,萧三爷就回府两次,一次是因为侯爷病了的关系,只是那次即便是回来,却也仅在府里歇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回书院去了;另外一次则是世子爷有事请他回来商议,但入府不足一个时辰就离开了,连后院都不曾踏足。
就连半个月前,花蕊夫人因伤风卧床数日,康婆子去找萧三爷,萧三爷只叮嘱康婆子好生照顾,竟始终未回来看一眼。听闻花蕊夫人当时气得脸色青,将手里盛着药汁的碗摔了个粉碎,屋里的丫鬟俱吓得脸色白。
除此外,还有一件事极耐人寻味。
叶楠夕被送离侯府的当日,寄住在侯府东园的时少爷直接闯入宁华堂,跟花蕊夫人吵了一架。虽当时没有任何人在场,也无人听到时少爷到底都跟花蕊夫人说了什么,但宁华堂的下人却都知道,自那天后,花蕊夫人整整三天吃不下饭。
如此还不算,那日时少爷从宁华堂出来后,又直接去找了萧三爷。
结果被许多下人看到时少爷对萧三爷亮了刀子,当时就差点吓晕了几个下人,幸好花蕊夫人及时赶到,才免了一场祸事。
说来那时少爷不过是寄住在侯府的一位远亲,可以说是在人家屋檐底下,求方寸之地过活的,照理应当是过得小心翼翼才是,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而且在那之前,也没谁瞧得出那位时少爷,竟有这么大的脾气。偏出了这等事后,花蕊夫人也未将时少爷赶出去,只是命人好好看着冬青。
冬青建在东园西北角,地方既小且偏,并且那里原是给下人住的地方。萧时远被接到侯府后,花蕊夫人才让人将那处地方收整一番,添了个匾,让侯爷提了冬青三字为名。
冬青虽不比侯府里各个主子爷住的地方,但好歹也算是个独立的院落,并且花蕊夫人平日里虽对那边没有特别照顾,却也从不曾真正冷落过。并且偶尔有点什么好东西,花蕊夫人也都会让人送到这边。因此一直以来,府里的下人对萧时远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加上萧时远待人甚为温和,容貌亦生得极为俊俏,因此倒惹得府里许多丫鬟芳心暗动。听说就连西园那边的姑娘,也有惦记着的。
但这些却也都是些捕风捉影之事,萧时远自入侯府后,一直就规规矩矩,从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曾想,这一闹,竟就这般地生猛,连花蕊夫人都触不及防。
而这还不算完了,听说半个月前,萧时远就提出要搬离侯府,可花蕊夫人却直接拒绝他的要求,如今好像是命人守着冬青,不然时少爷踏出那里半步。
叶楠夕听完后,讶然道:“这好多事,妈妈是跟谁打听来的?”
这件件事,想必在生当时,就被下了禁口令。虽说这也不能保证能堵地了众人之口,但对侯府的下人来说,只要不是傻子,都不可能这般一股脑地就将这些事倒出来。而徐妈妈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打听出这么多事,怎么都令人觉得不对劲。
“刚刚阿杏的娘来找阿杏,正好让我碰上了,就拉着她唠嗑了一会。”徐妈妈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包递给叶楠夕,“她还给三奶奶带了两双鞋,只是她没好意思亲自拿给三奶奶,而且也怕人说闲话,就托我交给三奶奶。”
叶楠夕接过,打开,里面时两双棉鞋,针脚很细,摸在手里很暖。
阿杏的娘原姓罗,十岁时就被卖到侯府当丫鬟,后来嫁给侯府里的一位马夫,只是成亲没几年,那马夫就得了疾病去了。罗氏也没地方去,就带着阿杏继续待在侯府,在遇到叶楠夕之前,她虽没能获得主子的青眼,但几十年下来,她在这侯府里也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
对于叶楠夕,她自是感恩的,但同时,她心里也清楚,她们母女俩若不想再落入那忌恨她的管事婆子手里,就必须做好一切的准备,抓住一切可抓的机会。所以,自知道三奶奶被送回娘家后又活了过来,她就知道,三奶奶定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所以,在很多人都就此时议论纷纷的时候,她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收集消息,收集一切三奶奶需要的消息。而她收集打听到的这些事,从不曾跟任何人说过,包括阿杏。
太阳落山后,屋里的寒意又重了几分。
暗香园的主屋是有火墙的,只是这火墙能不能挥它的正常功能,完全取决于住在这屋的是什么人。所以,今晚,面对身为屋主的叶楠夕,那火墙自然只当个摆设。
“比在家里还冷。”叶楠夕瞧着搁在自己脚边的火盆,搓着手道了一句。火盆里的炭很少,瞧这样子,怕是还不等烧到下半夜就得熄了,而就这点炭,却还是从院里的几个下人那里分来的。下人烧得炭自然不能跟她在叶家时,用高价从年氏那买来的银炭比,叶楠夕叹了口气,转头对绿珠道:“你也别忙着收拾那些东西了,先想法子把今晚的晚饭解决了。”
“刚刚听说,厨房那会给送过来的。”绿珠停下收整床铺的动作,直起腰道,“三奶奶先吃几块点心垫垫,徐妈妈已经去厨房那看了。”
“多半会空手而回,就算有,估计也都是些倒胃口的东西。”叶楠夕摇头苦笑,如今才觉得,她在叶家的那段时间,简直就像是天堂。
绿珠看了看桌上的漏壶,便道:“要不我去看看吧,不行就让阿杏偷偷拿点吃的过来。”就算花蕊夫人有意要为难三奶奶,但这院里的下人却还是要吃饭的,只要没有明着吩咐不许给暗香园送饭,那么丫鬟们悄悄带点吃的过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绿珠这货才落,外头就传来一个声音:“请问三奶奶可在屋里?”
不是她这院里的丫鬟,叶楠夕看了绿珠一眼。绿珠一边问是谁,一边往外出去。片刻后,绿珠就领着一位穿着玫红长身褙子的丫鬟进来道:“是夫人身边的青芽姐姐,说是过来请三奶奶过去用晚膳的。”
“请我?”叶楠夕颇感意外,上午那会还不愿见她呢,这会儿怎么会想请她过去用膳。而且这会儿东西两园的太太和姑娘以及哥儿们应该都在宁华堂那,那边的热闹声,连她这都听得到。
叶楠夕想了想,就对青芽道:“多谢夫人相邀,只是眼下我身体不适,怕扰了夫人的兴致,就不去了,明儿再过去赔罪。”
青芽怔了一怔,似没想到叶楠夕会这么直接就拒绝了,并且身体不适明显就是在瞎说,偏还能说得那么坦然。
这个房间的面积很大,不烧火墙的话,光凭炭盆里的炭火,根本添不了多少暖意。不知从哪来的冷气,不停地从袖口处钻入,凉丝丝的,令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叶楠夕抱着手里倚在紫色的大引枕上,嘴角含笑地看着青芽,接着道:“不过就这么拂了夫人的盛情也是不妥。”
青芽一听这话,以为叶楠夕是不敢真的拒绝,刚刚那句多半就是假意装装样子,不过就是想听她多说几句好话,以便争回一点今儿在宁华堂那丢的面子。既是能在花蕊夫人屋里当差,自然不会是个榆木脑袋,奉承主子的漂亮话,她还是能说上好些的。
可没想,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叶楠夕在那榻上不急不缓的道:“心领不如实领,就麻烦这位姐姐将夫人要请我吃的佳肴送过来,如此不但能免了我这幅病怏怏的模样扰了夫人的雅兴,还能不浪费了夫人的一番好意。”
青芽张着嘴呆在那,她怎么也想不到,三奶奶竟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叶楠夕笑眯眯地送客:“入夜了,外头冷,我也不多留姐姐,绿珠,你送这位姐姐出去吧。”
绿珠回来后,有些担忧地道:“三奶奶,您刚刚那番话若是传到夫人耳里,怕是会惹怒夫人。”
叶楠夕抱着手炉慢悠悠地道:“你有没有听过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绿珠:“……”
叶楠夕笑了笑:“虽不明白为何非要接我回来,但她对我定是已厌之入骨,我再怎么讨好她,顺着她都没用了,何不就气气她。大冷天的不给我饭吃,又专门摆了鸿门宴等我,我还真要傻傻地往里钻不成,”
青芽回到宁华堂,并不进正厅,而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瞧着康嬷嬷从里出来后,才赶紧走过去,低声道了几句。康嬷嬷越听脸色越加难看,本是想马上转身进去告诉花蕊夫人的,青芽却拉了她一下:“如今西园的太太大都在里面,夫人是极好面子的,嬷嬷等这散了后再说吧。”
康嬷嬷果然收住脚,然后道:“吩咐厨房,今晚什么都别给那边送,角门也让人锁起来。”
青芽低声道:“其实,这也饿不着那边,那院里的好些人,三爷一直留着。”
康嬷嬷一声冷哼:“虽是饿不着,她却也好过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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