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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叹一口气,夏泽兰的手伸向了刀柄,可是就在她指尖碰到刀柄的那一刻,刀身居然轻微地震动了起来,发出了清越了嗡嗡声。夏泽兰吓了一跳,马上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看向菜板上犹自震动的菜刀。听多了评书中刀鸣护主的传奇小说,夏泽兰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陌生人是来御用监偷东西的,立刻上前一步握住了菜刀,狠狠地劈向那个不速之客……陆子冈还是头一次来到京城。其实他早就有接过御用监的任务,平时都是御用监来苏州采买玉料,等雕琢好了之后才进贡京城。这些年他琢玉的名气越来越大,御用监早就催他到京城来任命了。陆子冈并不想来京城,御用监虽然拥有无上的权力,但他在苏州一样可以完成御用监布置的任务,玉件的运送与携带很方便----良玉虽集京师,工巧则推苏郡,业内流传的这句话并不是白说的。让他改变主意的,是哑舍的老板突然决定要把店转移到京城。这十年来,他一直都在哑舍中的度过,哑舍搬店铺,他自然要帮忙,这样索性就应了御用监的差事。等哑舍的店面整理好,他才去公厅领了出入皇城的令牌,晚上碾玉作的司正还有事见他,但看时间还早,便索性也不出皇城了。碾玉作分为南玉和北玉两大派系。北玉就是以北方工匠为主,做工古朴造型大气,而南玉则以苏州工匠为首,做的一般就是小巧玲珑造型精致的小玉件。御用监内的南玉派系匠师,很多都是陆子冈在苏州时的朋友,他想顺便拜访一下。他谢绝了小太监的带路,可是没曾想这碾玉作大得惊人,所有作坊的编号都是用天干和地支组合而成,但排序却是打乱的。为了防止外人短时间内摸清这里的布置,陆子冈觉得他走入了一个大迷宫,工匠们这时大都上了工,他想问人都问不到。陆子冈不是没想过敲门问人,但是同样身为琢玉师的他知道,琢玉时最讲究一气呵成,若是在雕琢的时候有人打扰,也许就会毁了人家的琢玉思路,所以陆子冈宁愿自己继续迷路。正如无头苍蝇般乱转时,陆子冈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小时候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所以陆子冈对于美食的味道非常敏感,很准确地顺着这股香气来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他刚踏进院门口中,忽然感觉到怀中从不离身的铻刀开始振动了起来,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陆子冈只是呆愣了片刻,便双目一亮,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涌上的狂喜。只拥有铻刀的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另一把锟刀的下落。铻刀精巧,只能用来琢玉,做一些小件的玉器,大点的摆件根本就不适合,所以他一直惦记着锟刀的下落,也缠着老板问了许久,得知在锟刀离铻刀不远的距离时,也许会因为千百年的分离,产生刀鸣声。他小时候把这当成笑话来听,但随着在哑舍的日子呆的久了,也见过了无数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他刻意的寻找下,从古籍中翻到了些许线索。传说春秋战国时,楚王命莫邪铸双剑,莫邪留其雄剑,而以雌剑献楚王,独留雌剑在匣中悲鸣。这件事有几本古籍记载,虽然说法各不相同,但终究是大同小异。所以陆子冈抱了很大的希望,也许有一天他可以让锟铻刀重新相取。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刻虽然来得如此之快。不过转念一想,满心的狂喜又暗淡了几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皇城御用监的碾玉作,几乎全天下最顶尖的琢玉师都聚集在此,也许有琢玉师和他一样,得到了解玉所用的锟刀。不过陆子冈黯然的神色立刻又恢复了过来,锟刀被人所拥有并不是什么坏事,在哑舍这些年,他最不忍的就是看着那些有灵性的古董默默地摆在柜子里落灰了。东西制造出来,就是要使用的,否则还有什么价值?这些念头闪电般在陆子冈的脑海中闪过,他在短暂的一愣神后,便加快脚步朝前走去,他非常想结识一下拥有锟刀的琢玉师,交流一下经验。这小院不大,藏不了人,他越往前方走,怀中的铻刀刀鸣声就越大。陆子冈郁闷了。因为再往前走,那就是个厨房啊!厨房就厨房吧,也许那个琢玉师是在吃东西,但带着一把解玉的大刀吃饭么……陆子冈虽然疑惑,却还是加快脚步走进厨房,先是看到厨房里站着一个姑娘,视线扫过,然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没看错的话,菜板上放着的那把和铻刀质地一样通体黑色的刀,应该就是锟刀吧!怎么看起来那么像菜刀呢……这个意外一下子就把陆子冈震撼在当场,直接导致那姑娘抓锟刀朝他挥来的时候,还在发呆……四别以为会做菜的姑娘们都很贤惠,其实面不改色地挥刀斩肉砍鱼的姑娘们,潜意识里更加的凶残……那可是和在闺阁内绣绣花弄弄针那些大家闺秀们不是一个级别的!以上是陆子冈瞬间领悟到的真理。陆子冈这辈子还没被人拿刀追杀过,虽然来势突然,但对方毕竟是个女子,他只是略一侧身便闪了过去。只觉得耳边一阵刀气呼啸而过,骇得他连忙说道:&ldo;误会误会,先别动手!&rdo;夏泽兰停了手,并不是因为对方说的话,而是他的口音。对方情急之下说出的那种熟悉的乡音,立刻让夏泽兰回过神,开始上下打量起对方。这名年轻的男子大约有二十多岁,眉眼清秀,穿着一袭素雅的蓝衫,气度非凡,一看便知并不是歹人。夏泽兰虽然觉得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挥刀砍人有些脸红,但仍是义正言辞地皱眉问道:&ldo;这里不是随便乱闯的。&rdo;陆子冈也知道自己行事鲁莽,他也不多费口舌解释,只是从怀中拿出小巧的铻刀。夏泽兰顿时觉得自己手中的菜刀嗡鸣声更甚,不由自主地把刀放在菜板。她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两把刀一致的样式,不由得诧异地问道:&ldo;我爹没和我说过还有一把配套的水果刀啊!&rdo;水果刀?陆子冈顿时觉得眩晕,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慢慢地把锟铻刀的来历说了一遍,可是对方并没多大兴趣上,转身拿起锟刀开始切起菜来。虽然那动作熟练得赏心悦目,但在陆子冈看来实在是无比的刺眼,那把可是上古流传下的锟刀!他忍不住道:&ldo;这刀是用来解玉的,不是用来切菜的啊!&rdo;夏泽兰背对着他,也能感受到那锐利的目光,转身轻笑一声道:&ldo;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哦,这把刀是我有祖传下来的,我可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反正在我眼里,这把就是菜刀。&rdo;陆子冈一怔,心知对方说得也有道理,在她眼中,他中的铻刀还是水果刀呢!不过就算知道这个道理,陆子冈一时半会回不过神,心里只觉得这姑娘怎么如此蛮横,下意识地辩解道:&ldo;锟铻刀可是琢玉刀啊……&rdo;夏泽兰闻言愣了一下,&ldo;你不会就是今晚司正要请的那个琢玉师吧?作品上必留款的那位?&rdo;陆子冈听她的话语间有挑衅之意,不由得沉声反驳道:&ldo;留款有什么不对?玉器同字画一般,也是艺术品。可为何字画能留款,还会因为名人款而价值倍增,但玉器却不能?我偏要做这个天下第一人!&rdo;这等狂妄的话,陆子冈还是头一次说出口,以前旁人问起,他都是搪塞他们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今日面对着这名素不相识的女子,陆子冈突然觉得不能草率对待。这确实是他这些年来的感悟,在哑舍中,收藏着许许多多千古有名的玉器,他经年累月地临摹把玩,却并不知道这些精美的玉器都是何人所琢,他不想自己的作品变成这样的结果,他想要自己的名字随着这些玉器一起,变成历史的印记。夏泽兰因为陆子冈的话,不禁停下了手中切菜的动作。如此狂妄之语,听起来却没有想象中的刺耳,反而让人心生钦佩之意。她自然知道为何书画能有款,而玉器则没有。那是因为书画的作者大多是书生秀才出身,地位高一点的甚至可能会是王侯将相。但琢玉师就算再出名,也不过是个工匠。这人此举其实是想要提升工匠的地位,实在是很有勇气。自古民有四等,士农工商。读书的首位,农民次之,工匠再次之,商人最低等。等级森严,无从逾越。夏泽兰自幼便算是商人子女,家里有钱,却不允许穿绫罗绸缎,只能穿粗布麻衣,所以对陆子冈的做法,虽觉得不妥,但却又不得不佩服。这样想着,便缓和了表情,脸色柔和了起来。这边陆子冈也冷静了下来,这时才发现这名女子相貌秀美,脂粉未施,白嫩的双颊隐隐透出健康的红晕,长发仍是做未出嫁的姑娘打扮,隐隐觉得眼熟,再往下看时,竟一下子愣住了。夏泽兰发觉他盯着她的胸口处看,不禁心生怒气,却不想对方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ldo;姑娘,能不能让我看看你戴的那块玉?&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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