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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趁患者家属不在的时候单独跟蔡正娟谈，话说得很简洁，逻辑也很清晰，不做手术的后果全都明明白白说给她听，最后问她：&1dquo;你想活吗？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做完手术好好休养，其他那些争气斗狠的事，有活命重要吗？”

  对方就只是哭，来来回回重复的就是家里困难，没钱继续治病了，丈夫是家里的主心骨，什么都听他的吧！

  除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程东已经没法再做什么。

  陈大实大概是听说程东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跟妻子说了些什么，大雷霆，气势汹汹地冲进医生办公室叫嚣着要找他算账，仿佛拳头随时都要落在他身上。

  打架程东不怕，但他穿着白大褂，意义就不一样了。

  好在有其他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格开了陈大实，才没有展成大冲突。院方在给这对夫妇签了若干同意书表示是他们自己拒绝手术治疗并且充分了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之后才给他们办理了出院的手续。

  然而出院后不久，蔡正娟就死了，陈大实把她的遗体摆到医院门口，打出白底黑字的横幅，控诉医院糙菅人命。

  林主任苦笑：&1dquo;我们这是摊上真正的医闹了呢！”

  程东冷笑：&1dquo;这年头吃人血馒头的人还少吗？没想到几十年夫妻，到头来尸骨未寒就被人这样利用，就为一钱吗？”

  而且还是她自己放弃了治病求生的机会，可悲可叹。

  事情一闹开，电视台、媒体全都来了，第一天各路人马就把医院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莫澜闻讯赶到程东科室，问他道：&1dquo;怎么回事啊，事情怎么闹成这样了？你没什么事吧？”

  程东摇头：&1dquo;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怎么这时候跑来了，到处乱哄哄的，小心不要撞到。”

  莫澜显怀早，三个多月小腹已经看得出微微的弧度。她平时风风火火惯了，程东总是担心她会磕了碰了。

  她当然是担心他才跑来看情况，死者家属因为对五年前的手术不满已经提起了诉讼，本来以为也就这么闹腾一下算了，没想到演变成这样。

  同样担忧的还有钟稼禾，他把程东和莫澜叫到家里去，仍旧是满桌好饭好菜，都是他们爱吃的，招呼他们道：&1dquo;今天没有别人，就我们三个，一起好好吃顿饭，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呢！”

  莫澜跟程东对视一眼，莫澜道：&1dquo;您要真当我是自己人，就别这么客气，否则我反而不好意思了。上次见面我也跟您说过，不管是你的事儿还是程东妈妈的事儿，需要我的地方，我不会不理的。”

  程东问了一句：&1dquo;我妈呢？”

  &1dquo;我还是让她跟雯雯一起到北京去住两天，她们母女好久没见了，她也舍不得小嘉那孩子，去那边住几天散散心有什么不好呢？现在医院的事情闹成这样，她那个急脾气说不定还火上浇油，给自己惹麻烦。”

  程东苦笑：&1dquo;也只有您说的话，她才听得进去。”

  钟稼禾今天是准备了酒的，但其实他们都没什么喝酒的心情，他也就抿了两口就放下杯子，笑道：&1dquo;我跟你妈妈认识的时间比你的年龄还大了，走过那么特殊的年代，经历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今天的日子，其实都很珍惜的。”

  莫澜跟程东都停下筷子，她的手在桌下默默拉住他的，感觉到他手心里沁出薄薄的汗水。

  他们的直觉果然是一样的，上一辈人一直遮掩不说的那个秘密此刻要被摆到明面上来了。

  钟稼禾来回看两张年轻的面孔，说：&1dquo;其实阿东你的个性真的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你跟小莫不管不顾非要在一起的那股劲儿也很像我跟你妈妈当年的情形。只是我们那个年代又跟你们现在不一样，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有些路走着走着就背离了原本要走的方向，想扭回来几乎不可能。人的个体都太渺小了，不管是在大自然面前还是身处一个大时代中，你们以后也许会感触更深。”

  不，他们现在其实就已深有体会，否则他们今天就不会面色沉重地聚在这里。

  ☆、第69章轻叹柳老不吹绵〔2〕

  &1dquo;我们那时候上大学都不全凭成绩，出了白卷英雄，推选的反而是成绩不好的人去上学，还要看家庭成分。我家里成分不好，第一年考上了清华都没能去，就不想考了，在工厂当工人，以为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你妈妈出身好，早上大学，我那时候是配不上她的。可她就是倔脾气，也不谈朋友，就一心守着我。后来好不容易等到恢复高考，我就报了她的学校也打算学医，谁知道头两年也还是要政审看成分，通知书都到了就是被扣住不给我。你妈妈着急，到处找人想办法，不惜用自己去交换&he11ip;&he11ip;”

  三十多年前的事，钟稼禾说起来还是忍不住哽咽，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1dquo;&he11ip;&he11ip;是她的一个同学，听说家里有点办法，后来通知书确实是到我手里了，我才知道生了这样的事。你妈是个特别坚强的人，她也相信只有上大学才能改变我们的命运，所以她从没后悔过。只是不久之后她就怀孕了，她那个同学家里是不可能接受她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孩儿进门的，而我的出身成分摆在那里，她家里也咬死不肯让她嫁给我。最后还是她家做主，让她嫁给了程越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