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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对于扶苏而言并不意外,然而后者……在自己做好准备请求同行之前,嬴政便主动点出自己相随,倒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也好,如此顺利,反而省去了一番麻烦。
扶苏闻言面色十分平静,对李斯拱手笑道:“若非廷尉从中斡旋,此事又怎能如此顺利?”
“公子过奖了,想来陛下着意让公子随行,到底还是对公子分外器重的。”李斯笑道,“如此还望公子早走准备,日后之事……只可惜臣却是爱莫能助了。”
“倒也并非如此,”扶苏看着他一笑,顿了顿,面色却忽地肃然了许多,“实则扶苏还有一件天大的事……还有劳廷尉帮忙。”
仲春时分,嬴政安排好朝中政务,便带着诸多随从再度出宫东巡。此时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都已然是繁华盛开的光景了。
从窗外收回目光,视线便自然而然地定在了窗边的桃枝上。距嬴政赏赐已然足有月余,花瓣早已枯萎殆尽,鲜妍明媚荡然无存,唯留下一个干皱不堪的残尸。
无声地笑了笑。世间太多东西便如同这桃花一般,虽好,却注定开不长久。
“公子,时候不早了。”见扶苏凝神不语,一旁的下人低声提醒道,“在不出发,兴许便要迟了。”
回头环视了临行前早已收拾妥当的房间,扶苏转过头,对下人道:“将这花扔了罢。”说罢举步离去。
花既枯萎了,便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嬴政的第二次东巡,阵仗浩大,随从众多。出发之前,他吩咐扶苏同与自己同乘了一车——恰恰是过去遭袭的那一辆。
由于前世若非那袭击者的大锤杂错了车仪,自己便险些命丧于博浪沙,故而今生嬴政原本并无意出巡。然而经由李斯三言两语一点拨,却到底还是压不住心底出巡的意思。
既如此,便索性顺道擒了那斗胆犯上的贼人。
故而此番,嬴政所走的仍是同过去相同的路,连出发时间也着意安排的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此番跟随着的许多貌似寻常的官员和宫人,实则却是精挑细选而出的高手护卫。
再有,便是试一试扶苏。试试对方,试试他到底有几分诚心,几分真意。
重生之后,他便试图弥补前世的遗憾,将这人扶持到最稳当的位置。然而不知为何,心底却总存有一分异样之感,只觉得今世的扶苏,隐约地已似乎有哪里不同。他本不轻信于人,一来二去,不仅无法托信,对他的猜忌反而愈加加重了。
实则在酒醉后同对方有了不伦之事之后,嬴政心中也渐渐澄明:自己这份猜忌怀疑,多半还是根源于心底那份保藏太深的私心。
关心则乱。越是留心,便越是无法放心。
实则此番,他也想给扶苏一次机会,让自己全然地信任于他。
人马一路往东,行至博浪沙。
二人同乘一车,却是长久地各自无话。车厢宽敞,而其内的空气却仿如挤进了千军万马一般,凝重得教人透不过起来。
扶苏一言不发地端坐着,平静谨慎中分明带着些许疏离,但眉间却又微微敛起。
嬴政在昏暗的光线中,侧头盯住自己的长子看了片刻。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忽然沉声道:“同朕共乘一车……便如此教你不安?”
“儿臣……不敢。”扶苏抬眼看了看他,又飞快地垂下眼去,神情分明是有些局促,倒有几分失了平日不乱方寸的模样。
不知为何,心内一痒,竟会在此时生出几分兴致来。
嬴政忽然动了动,站起身来坐到扶苏这一侧。扶苏见状一惊,正待挪动身子让出位置——或者说是躲开几分的时候,却被嬴政一把拉住了衣袖,一把扯过放在了腿上。
扶苏没有反抗,如同往常一般,顺从着他的意思而为。感到对方的手不出所料地探入衣底,徐徐犹疑,轻轻抚弄,他垂了头,无力而颤抖着倚靠向对方肩头,掩藏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渐渐地,衣襟被仓皇而匆忙地拉扯开来,他听见嬴政流连在自己耳畔颈窝的喘息,在一成不变的车马声中,变得越来越重,竟仿佛是动了情的模样。
扶苏将前额死死抵在对方肩头,一部分的思绪极力保持着理智,另一部分,却被迫越来越恍惚。在这冰火交错间,他喃喃问道:“父皇,扶苏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嬴政闻言动作一滞,竟是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扣着扶苏的肩头,将二人分开些距离,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
扶苏神色平静地同他对视着,心底却是带着一点自嘲。分明对答案并无所望,却仍旧必须得到那个答案。
然而嬴政并没有给出答案,他面上的神色甚至是有些疑惑。扶苏见状豁然明了——他也许从未想过这罢,对他而言,这些琐碎的确没有意义。
于自己,却大不相同。
出乎意料地,他低声地笑了一笑。自己挪动了身子,在一旁坐下,无声地打理着身上一团凌乱的衣衫。
“父皇,这路上多有不便,还是……待到回宫再说罢。”
嬴政定定地看着他,心底的感觉却豁然有些不同。这一次,对方擅自违背了他的意思,照理说他应该感到不悦甚至愤怒才是。
然而他并没有,他仍只是有些恍然。方才对方在情动之际问出的那个问题,仿若在心头洞开了一扇大门,这扇大门连结着他的前世今生,让他忽然回想起,自己重活一世的目的。
究竟是将面前这人扶上皇位,让自己的王朝永世绵延?还是……将他紧紧地捆缚在自己周遭,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须得遵从自己意愿。
或许旁人看来这二者这并无分别,但嬴政却隐约觉得,是有分别的,并且这分别大到……不可相容。
他着实从没想过,自己对这长子的征服欲,如今竟以这样一种扭曲的方式得到实现。分明知道不可如此,但却有一部分心思执念着什么,不愿收手。
念及此,嬴政豁然抬头看向扶苏,正触到对方投来的目光,柔和温顺,似乎已无一分一毫的棱角。
嬴政没有说话,扶苏却是低下头,将衣襟最后打理好,却是平静地笑道:“父皇但请放心,儿臣不过随口问问。儿臣所欲不过太子之位而已,为此愿付出任何代价。”
言语间,已然周全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过是个条件的交换罢了。
嬴政长久地看着他,忽然颔首道:“如此最好。”
接下来的路程里,二人各怀心思,等的却是同一件事。
终于,一声“有刺客”划破了车内车外的宁静,如同惊雷一般,将所有人炸得为之一振。
嬴政因了早在车外部下重防,故而并不担心那从天而降砸向车内的大锤。而扶苏闻声却是豁然掀开车帘,按着腰间的佩剑,只留下一句“儿臣去看看”,便纵身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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