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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风是付治愈人心伤痛的良药,一行人回程走得很慢,信步由缰,走走停停,男人的心在风中渐渐平复“不管有多少苦难,日子总要过下去。人死不能复生,活人心中的伤痛总会过去。如今这世道,见过的苦难还少吗。”瞅着四处乱跑,一刻也不消停的娃娃,男人也在草原上又纵马驰骋了一番,女人骑马赶过来,两人尽情在夕阳下,释放着心中的郁闷,排解着心中的忧愁,激情在男人的心中慢慢点燃,仿佛又回到两人初来草原的时候,他豪情大,大声吼喊了几句“大漠西风寒沙,牛羊枯草黄花,敖包炊烟落霞。旌旗胡笳,放歌纵横牧马。”女人能够听出来男人心中的悲凉,也能听出他不再那么颓废。她默默地陪伴着他,任由他在那儿癫狂,恣意释放心中郁结多日的烦闷。
三姐死得蹊跷,男人大概知晓来龙去脉,可几个外甥还要靠这些没良心的狗东西过活,他一时也没了主意。女人回了镇北,就打栓子带人去了草原,没过多久就打问清楚,带回来了准信“事儿不复杂,就是家族商队停运以后,这家没良心的蒙古人心里有了鬼,不咋待见三姐。前一段时间,老爷子给儿子又攀了一门亲,准备娶过门。三姐碍了人家的眼,男人找茬狠打了几顿,就一病不起走了。可怜、可悲、可叹,又有些可恨,助纣为虐,到头来反害了自个儿的性命。”女人私下里决定要给这家人一个教训,敲打敲打。她叫栓子带人去把亲家老爷子跟新媳妇都杀了“三姐人品再不行,那也是刘家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栓子悄然去了,又悄然回来,没出什么岔子,一切风平浪静,好像没生过什么事儿。栓子说“安顿好了眼线,看情况再说。”女人说“要是娃娃吃苦受罪,就接到镇北来养着,毕竟也是刘家的血脉。”
“从前妗子打栓子上门找我帮忙,还带了些银钱。能叫弟妹吃上几顿饱饭,我心甘情愿帮忙。栓子很义气,分手时又塞了一袋子大洋。那次回去,就准备娶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带着弟弟妹妹去远处讨生活,分家单过,离爹那个烂赌鬼、大烟鬼远远的。如今娘走了,日子也没甚好转。”打定主意分家单过的古力奇,亲自带了些金银财货托人上门去说亲事“舒丽娅跟我早就好上了,就是她爹那个眼里只认钱的狗东西死活不答应,这回有钱了,看他还能再不答应。”有钱财送上门,亲事很顺利,成亲以后,瞅个爹不在家的日子,古力奇就带着婆姨、弟妹,赶着马车、羊群搬家了。
他事先已经悄悄去了趟镇北,跟舅舅、妗子学说了自家的事儿,妗子说“你爹不成事,单过也好,就到栓子原来的那片牧场过日子。我叫栓子先去置办块草场,银钱你不用操心,把弟弟、妹妹管好就成。到时候,叫栓子领你们去。”一行人刚出没多久,半道上就遇上了栓子。跟着栓子到了地方,安顿好婆姨弟妹,他又跟着栓子回了趟镇北。见过外公、外婆,舅舅、妗子,他又置办了些粮食衣物、锅碗瓢盆杂七杂八的东西。妗子叫二蛋叔叫上几个伙计,跟他一搭赶着几头骆驼,把东西运到牧场。吃喝了一顿,二蛋叔跟伙计们就跟他道别,赶着骆驼回去了。古力奇觉得心里特别畅快“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月月一天天长大,水灵得跟根嫩葱似的,胆子也一天比一天大,放学以后,整天在巷子里窜来窜去,东家门进西家门出,有一回竟然窜到后街外婆家一晚上没回来,也没打个招呼,叫女人一顿好找,回来又拿笤帚一顿好打。刘老爷子跟同行商量了多次,与亲家的来往也频繁起来,合伙组队跑了几趟,装备了些枪,生怕出甚事。
虎子五六岁的时候,强子就听掌柜一家子的话,把娃娃带到身边,上了巷子口的学堂。虎子跟月月关系很好,月月嘴甜,主意多,整天虎子哥长、虎子哥短地叫着。小时候,虎子领着月月疯跑疯玩。月月长大上学了,虎子就领着月月一搭上学,一搭回家,成了月月的保镖兼打手。没有娃娃敢招惹这俩煞星,一个能打,一个会说,巷子口,学堂里,没人敢招惹这俩娃娃,他俩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如今两人大了,上中学了,虽说都在一个学堂念书,却不再同进同出,开始各自找各自的玩伴。
古力奇安顿下来后,就打算好好放羊,好好做生意买卖,照应着婆姨、弟妹吃好喝好,过上好日子。没过多久,婆姨就怀上了,他高兴得不得了,千安万顿婆姨少干些生活,叫弟弟妹妹多照应着嫂子。他一个人带着老二、老四镇北、草原两头跑,不辞辛苦地行商。一开始小打小闹,慢慢就做熟了。天寒地冻他也不怕,照样赶着骆驼上路两头跑。来年春天到了的时候,羊群又壮大许多,婆姨也生下个大胖小子,乐得他整天合不拢嘴。舅舅一家人很照应他,指点着他咋样做生意买卖,自家草原上的生意也都交待给他去做。几年下来,娃娃满地跑的时候,他的牧场又壮大了许多,婆姨又给他生了个女娃娃。他给两个弟弟在草原上讨了婆姨,分家单过,托妗子瞅了两户好人家,把妹妹都嫁到了金鸡滩,这下才算彻底在这块草原上扎下了根。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镇北的杨柳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了好几个轮回。刘月跟虎子都上了好几年中学,刘义都背着书包上了巷子口的学堂。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姐弟俩就跟着虎子出门上学,也不用大人操什么心。
栓子一直独自住在女人安排的小院里,这里还住着两位大哥。他每天跟着大哥去郊外拉练,跑马、打枪、拳脚一天不停歇的练着。他的身子骨一天天强壮,脸上也流露出一丝久风历雨的成熟跟沉稳,一点也不象十四五岁的娃娃。
局势一天天紧张,女人左思右想还是决心把栓子跟两位请来的大哥派到信子那儿“听说那里乱得很,不象镇北这么平稳。”为了大小子的平安,女人把栓子叫到小院堆着杂物的僻静屋子,叫栓子把几块地砖起起来,又往下挖了几尺,露出一个铁匣子“栓子,姐就把信子的命交到你手上了。这东西你带好藏好,去了那边置办个院子,摸清那边的情况。铺子没甚事就不要管他们,要是有甚事或是叫什么人盯上了,就想法子把事儿解决了。解决不了,就想法子把信子带走。不到万不得以,不要跟榆生、信子照面。保重身子,好好活下去。要是真出了岔子,姐也不怪你。要想法子活下去,有机会带个信回来。咱老刘家的人不欺负人,可也不能叫外人欺负了。注意做甚事悄些,多想想,别出岔子。你如今也不算小了,过几年瞅个婆姨成个家,姐也给你留意着。万事小心,稳当些,别着了别人的道。”栓子一脸肃然的说“有我在,信子就不会出甚事。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叫大少爷平平安安的。”女人说“别瞎说,你们都要好好活着。不要惦念家里,赶明儿悄悄去。要交待的我都写信上了,你看过记牢烧了。一路保重。”女人推门悄然走了。第二天中午,女人悄悄去了趟小院,已经人去院空。女人准备叫二蛋两口子住过来,把这里经管起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指不定出什么想不到的事儿。也不晓得信子在那边过得究竟好不好,多留条后路总要好些。但愿老天照应,一切安好,不要出甚岔子。”
栓子一行三人一路昼伏夜出,穿越火线,悄然往南而去。途中虽有些波折,身手不错的三人还是有惊无险,搭乘着马车、火车、轮船,顺顺当当到了香港。三人在铺子附近的小旅馆住了几天,远远瞅见了信子跟榆生,还有不少镇北老家来的伙计。他瞅着铺子好象一切安好,就放下心来。三人每天到处打问消息,什么都打问,杂七杂八的,也没个头绪。话语不通是个大问题。三人不着急安顿下来,整天游走在大街小巷,跟各式二样的人打搅,搜罗各式二样的消息,慢慢熟悉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几个月下来,三人大概能听懂这儿人说的话,开始粗略摸清这儿的风土人情、繁杂世事。三人商量着买了处僻静小院,栓子瞅着还不错“小院盖得很结实,一点儿不起眼,价钱谈得也合适。”三人安顿好就各自找了个生活,开始慢慢融入这里。三人不为赚钱,只为有个身份,成为本地人。三人很用心,常到铺子周边去打问事儿、熟悉地形,做着各种应付突事儿的准备。栓子觉得信子跟榆生挺能干“看来两人在这儿安顿下来了,稳稳当当做起了生意买卖,也没出什么岔子。”安下心来的他开始想长远些的事儿。三人尽干些零散的生活,爬工地、洗碗筷、端盘子、拉洋车,什么生活都干,只为多结交些朋友。栓子手里有钱,心里有根,有胆有识,为人豪气,跟工友、老板都能拉上话,慢慢感受着香港的繁华与混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新来的地方“这里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乱,人人都在拼命挣钱,想法挺简单。地下的团团伙伙平日里也没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事儿,表面上客客气气的,看着还过得去。”三人听人拉了不少本地的事儿,栓子深以为然“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只要肯干,就会有碗饭吃。只要敢拼,就有出头的机会。只要能挣钱,什么都敢干。众生百态,普通人就是讨生活混世事,不讲什么主义、思想。就是骗子遍地都是,一不留神就会中招。”三人为这事儿还经常感慨“还是镇北人实诚,没那么多心眼子。这的人甚事都敢干,下苦、看场、玩套路,甚事都能干一干,没那么多讲究。吃牢饭跟下馆子一样平常,没什么好说的。一进一出,说不定还能多交几个同道的朋友。”栓子莫名其妙就进去吃了几天牢饭,没甚事,过堂就放了出来。几年下来,两位大哥也有了同样的经历。三人聚在一搭喝酒聊天,提起这事儿就好笑。三人也明白“在这个地界儿,混在底层讨生活的普通人不吃几天牢饭,好象日子就过不下去,也算是本地人的无奈吧。”扑街的后生小伙,三人也遇上过,躺在地上血糊拉碴瞅着挺惨的。瞅着人去街空没人了,三人还救过人,交了几个古惑仔朋友。说真的,栓子本身就跟他们是一类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人这下算是彻彻底底隐入香港的尘烟之中。
在镇北,刘瑞三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柱子听从刘瑞指派,跟虎子学说了刘家要全家去香港展的事情,说要想报仇就得追到香港去。虎子立马说“那咱准备准备,快些上路吧”。刘瑞倾其所有,拿出银钱资助了两人的路费盘缠,两个愣头青就上了路。一路上两人被人追杀过,被人欺凌羞辱更是稀松平常,甚至差点儿被骗上运奴船,卖到种植园当奴工。幸亏柱子机灵,看出点儿端倪,拉着虎子尿遁翻墙逃出来,身强力壮腿又快,没被人牙子抓回去。
两人历经千辛万苦,做了一路苦工,抵达了香港。混了不少年头,两人才靠着虎子人高马大不要命,柱子智计百计躲危险,站稳了脚根,也找到了信子跟榆生。栓子现了这两个明显有镇北口音的古惑仔。他一开始感觉很奇怪,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了两人私底下拉的话,吓了一大跳,惊出了一身冷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两人不晓得什么缘由,竟然跟刘家有如此深仇大恨。”他瞅机会想接近二人,一直没瞅到合适机会,想干掉二人一了百了,也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只能暂时以静制动,注意护好信子周全。“这两个人咋这么机警难缠。”栓子觉得他遇上宿命中的对手了,心中倒有一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感觉,胸中涌起一种豪情,觉得生活都有了光彩“此生不再寂寞。”
虎子打小不受人待见,遇上了同样不受人待见的柱子跟瑞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人同病相怜,凑到一搭,有许许多多的话题可聊,三两场酒下来,就觉得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自然有不同一般的感情。柱子又不同,他虽然年纪最小,可跟两人都相处得来,相处得久。他这个人天赋异禀,无师自通,本身脑子灵光,为人义气,做人活套,做事机警,胆大包天,鬼点子多,自然成了三人的核心。另外两个人的心,自然而然在潜移默化、无声无息、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向他靠拢,只要时间够长,他就是团队领导者的不二人选。这从到了香港之后,二人组一般都是柱子动脑,虎子动手就可见一斑。两人配合默契,在社团里混得风生水起也是明证。栓子接触过两人以后,就是这种感觉,有种老虎吃天,无处下爪的无奈“这两人盾矛结合,相依为命,已经不是一般人、一般伎俩可以轻易撼动,还是从长计议来得稳妥些。”
柱子跟虎子一路艰险到了香港,已经山穷水尽、身无分文。两人又干起了老本行,柱子讨吃要饭,虎子码头扛包。兄弟俩饥一顿饱一顿,日子过得实在恓惶。两人时不时就会被街头的古惑仔欺凌,免不得被拳打脚踢,受些皮肉之苦。两人一想起遇到的辛酸事儿,就免不得抱头痛哭,后悔来了这个人情冷漠、世态炎凉,人心狡诈、处处陷阱的新世界。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年多,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柱子救助了一个扑街的古惑仔才有所好转。这个古惑仔叫顾夏,人称虾仔。虾仔祖上是关中人,爷爷辈流落到香港讨生活,几十年过去,已经是地地道道的港人,家里人时常会说些关中话,听得懂两人说的话。虾仔那天跟着大哥跟其他团伙火拼抢地盘,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亡命逃跑,奄奄一息,倒在街角,被凑巧路过的柱子瞅见。柱子看着躺在地上的虾仔,不由想起自已被瑞哥救助的那一幕,没有丝毫犹豫,使出吃奶的力气,咬牙背起虾仔往僻静处跑。他人小,跑了没多远,就实在跑不动了。他把虾仔放在街角隐秘处,跑去药铺,用仅有的钱买了点儿纱布,又跑去小摊讨了碗热水。他端着水,赶紧跑回去照应虾仔。虾仔已经缓过劲好些了,他给虾仔喂着喝了两口热水,又蘸着水粗略清洗了一下伤口。虾仔没受多重的伤,胸口被划了一刀,流了些血,如今已经不流了。他就是跑得太狠,脱了力,缓缓就好多了。
柱子搀扶着醒过来的虾仔回到住处。屋子很破旧,不过还算宽展,就是杂乱了些。虾仔不晓得从哪里摸出一瓶碘酒、一瓶红花油,叫柱子给他在伤口处抹上碘酒,在淤青处抹上红花油,又叫他随便坐,就上床钻进被窝昏睡了过去。柱子无事可做,又不放心虾仔,开始拾掇屋子,把屋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摆齐整,上上下下清扫了一遍,把垃圾拾掇到一起扔到外面。屋子打扫了一遍,立马感觉爽利不少。他肚子饿了,又开始用屋里的食材生火做了一锅和莱饭。他看虾仔还没醒来,自己先吃了两碗,填饱肚子。没过多久,虾仔醒了过来,柱子给他端了一碗粥。虾仔饿急了,一口气喝完,精神立马好了许多。
虾仔有气无力地说“我叫虾仔,你叫啥。”柱子说“我叫柱子,你为甚能听懂我说的话,你说的话为甚我也能听懂。”虾仔坐起来靠在墙上说“我们家也是北方人,大概能明白你说的话。你怎么来的。”柱子黯然地说“逃难来的,爹娘都死了,跟一个老乡一搭来了这儿。”他跟虾仔半真半假学说了一遍来港的经历,虾仔说“香港很大,寻亲可不容易,你没地方去,就在我这儿住下吧。你兄弟想来也行,我给你俩找个活干,慢慢混吧。”柱子大喜过望,赶紧出去找到虎子领回虾仔家。虾仔二十好几了,一个人单着,整天在街头跟人瞎混,如今也算收了两个小弟。他把虎子推荐给相熟的工头,在码头扛包,有人罩着,生计不成问题,收入渐渐稳定起来,日子也过得好起来。柱子先在饭馆洗盘子,半年下来,说话、听话就都差不多了。老板看他机灵,就叫他跑堂,做了个端盘子的小伙计。柱子很聪明,一边跑堂,一边倾听食客的谈话,慢慢熟悉这块全然陌生的土地。他浙渐认识了近处的旺角、尖沙咀、油麻地,隔海的中环、湾仔、北角,远处的铜锣湾、沙头角。好些地方是他讨吃要饭去过的,好些是虾仔带他去过的。虾仔每天还是在街头跟着大哥瞎混,做些坑蒙拐骗的活儿,偶尔帮忙收收保护费,做做打手,壮壮声威。他常带着新收的两个小弟壮声威,虎子人高马大,干仗打斗有股狠劲,叫他大哥一眼就看中了,没多久就收了做小弟。柱子年岁尚小,尽干些打酱油跑腿的活儿。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两人在虾仔住的地方隔壁又租了间房,这下也算有自个儿的家了。
刚到香港这几年,栓子跟两位哥哥的日子过得比较烦乱,不顺心的事情遇到不少,住在一搭的三人每天无论多晚,都要聚在一起吃顿饭,拉拉白天生的事情。有天三人回来的都挺早,就多炒了几个菜,喝了点小酒,栓子说,这杯酒敬大哥二哥,干了。这几年咱几个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遭了不少白眼跟冷遇,钱也没赚下几个。如今市面一天天红火,咱也回不去镇北老家了,既来之则安之。这几年,我甚都干过,洗碗端盘子,卖报骑车子,跑堂看铺子,摆摊擦鞋子,如今也算是能干能混,能打能拼的香港人了。我有个打算,想跟大哥二哥商量一下,看能行不。大哥说,这些年在旺角码头扛货,结识了不少兄弟,也打问到不少事儿,钱没多赚,就是混个肚儿圆,打打杀杀的事情也没少干,就是可惜了这付好身板,没干甚正经事,坑蒙拐骗的事情倒做下不老少。栓子,你有甚打算就尽管说。二哥接着话头说,我尽在那些黑地方守门看场子了,人认下不少,没几个靠得住的好兄弟,烂仔倒是可多了。栓子,有话快说。
栓子又端起杯子跟两哥哥碰了一杯一仰脖干了说,不急,不急,咱慢慢拉。你们看啊,这些年,咱干得这些事情,我觉得挺不错的,信子跟榆生一家人过得挺顺溜,没甚人上门找麻烦。娃娃还小,一早一晚,咱几天轮着照看就行了。这些年也没看出甚乱子,少奶奶叮咛的事情算是做到了。大哥二哥年岁不小了,还打着光棍,得成个家,生个娃,过几天舒坦日子。我想着咱三个开个小杂货店,明面上卖些小零碎,暗地里做些包打听的活儿,卖消息过活。歌声曲声打斗声声声入耳,大事小事难解事事事打听。日子长了,眼线多了,既可以多赚些钱,讨个婆姨过日子,又能有份家业,把根扎实了。大哥说,想法好着呢,有个生意买卖,也好过几天安稳日子,不用整天看人脸色,给人卖命打打杀杀。二哥皱了皱眉说,能行是能行,可咋整啊,这买卖消息的生意,咱都不会呀。栓子拍了拍小胸脯说,这我来想道道,找办法,大哥二哥听我的就行。两位哥哥异口同声说,能行。二哥说,我瞅着个地方,这两天有个相熟的人欠了赌债,走头无路,准备出手店铺,原先是卖菜的,改卖杂货没什么难的。栓子说,那咱明儿早就去。不说这些了,拉些有意思的,两哥哥有相好的没。
三人越喝越高,越吹越猛,越说越离谱,嫖赌抽,坑蒙骗拉了个遍,活色生香,活灵活现,笑声不断,天气热,喝着喝着就光了膀子,搂搂抱抱,东倒西歪,尽说些男人都懂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栓子跟两位哥哥就去找那个烂仔,没拉多长时间就谈妥,找中人写了字据,去管房产的地方过户交接。栓子这几年早就分次分批零星卖了些金条珠宝,都换成港元存在就近的汇丰,渣打银行备用,谈妥后,三人领上那个烂仔去汇丰银行取钱结算,出门后就拿了钥匙回店。进铺子关门坐定,大哥在栓子肩膀上拍了拍调侃说,好小子,私货不少啊,咱也是有钱人吗。栓子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都是些存货,来这儿的时候从家里带过来的。少奶奶叮咛别乱花,有钱要用在刀刃上,也别俭省不敢花,该花就花。
二哥说,咱这些苦哈哈,哪晓得东家有多少家底儿,我看老刘家不显山不露水,殷实着呢。咱好好干上几年,也能混出个人样来。栓子搂着大哥跟二哥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肯定能成事,不比榆生干得差。栓子没说他这些年一直跟老家互通消息,有书信往来。栓子也没说送报的时候认识了个人,叫闫海涛。
三人忙活了好几天,把铺子里里外外拾掇好,东跑西逛找地方砍价进货,挂了个招牌,刘氏杂货店,放了一长串鞭炮,请相邻的街坊商铺老板街管大哥吃了顿饭,就算开张了。
杂货店的生意买卖不温不火,时间长了,做熟了,赚了点儿小钱。消息生意时断时续,做了才晓得这也是件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栓子很谨慎,小心没大错,生意虽说没做成几单,有一单还是赚了大钱,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大哥跟二哥都找到相好的成了家,二哥都生下个大胖小子,乐得合不拢嘴。不急,如今二十上下的年岁,在镇北老家不算小了,可在这儿,打光棍的着实不老少,看缘法吧。
空闲的时候,栓子去找海涛了不少回,一来二去就攀上了亲戚。记得当初,海涛见了他,听出他的口音说,镇北来的。他慌里慌张脱口而出,你咋晓得的。海涛笑了笑说,我就是晓得,想知道我咋晓得的,送完报,到这儿来找我。
栓子记得当初在街道上转了三圈,才下定决心去见人。海涛跟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栓子出了门。两人骑着单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饭馆,叫了几个小菜,一瓶酒,两碗面,两人吃着喝着拉着。海涛说,知道镇北刘家吗。栓子说,乔刘两家在镇北名声大得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海涛说,镇北有两个人认识吗,一个叫刘林,一个叫乔兰。栓子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这人知根打底呀。这人是谁吗。海涛看他脸色变了又变,一声不吭,就晓得问对人了。他不动声色讲了一个故事,把当初天津上海潼关山东跟刘林有关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栓子一阵恍惚,这不就是少奶奶提到的那个人吗,少掌柜的好大哥,领路人,心心念念的人。肯定没错,老相识,甚事都能对上。他鼓足勇气说,大叔,就叫你大叔吧。我是林叔跟兰姨收养的孤儿,算是养子吧。他学说了一遍自个儿知道的林叔跟兰姨的事情,能说的说了,觉得不能说的只字未提。海涛感慨地说,你林叔跟兰姨都是能行人,做了不少事儿,救了不少人,为救亡图存出了不少力。你既然来了香港,回不去了,就好好在这儿过日子。听你说,还有两位哥哥一块过来的,改天叫来,都认识认识,我请大家伙儿吃顿好的。
回到住处,栓子左思右想睡不着,也没想出来的所以然,不晓得该不该把信子的事情告诉海叔,午夜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他跟大哥二哥吃饭时没说跟海涛见面的事情,生怕两人一不小心说露了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人又神神鬼鬼的,不晓得是哪话神仙。如今香港鱼龙混杂,各路人马如过江之鲫一般热闹,走马灯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可不能叫信子卷进去,有个三长两短。
栓子跟海涛常来常往,海涛见多识广层次高,栓子受益匪浅,渐渐地对这个亦师亦友的长辈信任起来。开了店后,通过海涛进出了不少货,渐渐的,还做起了转口贸易,往内地走私货物。他隐隐约约觉得海涛的背景很大,这里面的水太深,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叫他知晓信子的存在吧。
他专门安顿两位哥哥不要在海涛面前多言传,尤其是不要提信子的事情。两位哥哥满口答应,交往的时候口风很紧,只字未提,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没过多久,海涛莫名其妙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见了,跟人家打问,也没人搭理他,只推说不认识这个人。栓子那段时间,心里慌慌的,一直静不下心来,瞅着好长时间没人找他们的麻烦,才慢慢淡定了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栓子他们平静地讨生活,做买卖,打问消息,赚钱养家,收养了一些街头讨吃要饭年岁小机灵些的孤儿进行训导,结交了不少街头瞎混的古惑仔交易消息,一点一点积累财富跟实力。
三人有钱了,就开了家茶楼,取名叫听雨轩,慢慢结交生意买卖上的朋友,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在旺角这一片闯出点儿名声,小有名气,本地人都晓得有刘家三兄弟,老大刘铁柱,老二刘铁桥,老三刘铁栓,响当当三条好汉,讲义气,会来事儿,够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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