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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及朝生暮死的凡人。程潜心口一滞，他回过神来，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心境动荡。他可能确实需要闭关清修一阵了，偏偏眼下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程潜一边念着飞升没意思，一边一目十行地扫过青龙岛志，并没有特意挑和扶摇派有关的看，突然，他目光一凝，发现了什么。这青龙岛虽然身在海外，却一直颇有普世之心，除了岛上事务之外，岛志还仿照凡人史书，记载了当年天下修士中的大事。程潜发现一个规律，但凡三百岁以后才修出元神的人，基本上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后期再有什么奇遇，活到千八百岁也就寿终正寝了。还有一种人，或是心志坚定，或是天赋异禀，早早修出元神，能在青龙岛志上被记上一笔的，想必也都是当年的风云人物，可是这些人要么后来销声匿迹，要么走火入魔或是遇到什么祸事而中途夭折。整本青龙岛志，没有一笔关于飞升的记录。程潜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将有些涣散的心神收拢回来，心里有了一个疑惑‐‐所以说……究竟这些人是飞升飞得低调，还是自青龙岛建岛至其覆灭的这许多年间，就没有人成功飞升过？程潜将岛志收好，飞快地转到了一层，在书架旁边的符咒上掐了个手诀，将真元缓缓地输了进去，低声道：&ldo;我要看关于&lso;飞升&rso;的记载。&rdo;木头书架在他充满霜意的真元中瑟瑟发抖了片刻，架子上有几本典籍发出淡淡的光，程潜一一挑出来，带回了小清安居。严争鸣那天在经楼中对程潜发了一通邪火后，出门就后悔了，可他没有办法。天知道，程潜趴在楼梯上冲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仿佛被千斤大石头砸了一下胸口，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置，又疼又震动，只好发通脾气落荒而逃，连着几天都躲着程潜。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么做是多余的，因为程潜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小清安居的门，两人住在隔壁，却足足有十来天谁也没看见谁。而就是在这时，赭石来信了。跑腿的依然是能随便化成鸟的水坑，为了掩藏她那越发扎眼的鸟样，李筠见她妙手改造成了一只麻雀。麻雀水坑带着那与二师兄不共戴天的怨气，扑腾着细小的翅膀飞走了。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身体实在太方便了，无孔不入的程度几乎仅次于苍蝇，随便什么地方都能随着二三小鸟混进去。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了赭石。&ldo;赭石哥说，天衍处层级分明，凡是新入门的，都得在外围当上几十乃至上百年的密探，随后经过扒皮抽筋的一番审核，确认身世清白才能进入内门，不过前一阵子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内门的人好像自己斗起来了，凶狠得要命，一夜之间一半以上的熟面孔都见不到了，又赶上四师……唔，魔龙叛乱，天衍处急缺人手，因此在内门之外设了个候补内门，将赭石哥他们这些修为不错，又暂时没什么破绽的外门密探都收拢了进去，近期他们轮班在太阴山附近埋伏，好像等着谁自投罗网的样子，虽然上面没有发话，但赭石哥说，等的应该就是四师兄。&rdo;太阴山……距离扶摇山原址只有不到五十里。严争鸣二话不说，吩咐道：&ldo;明日便封锁山庄，我们立刻出发去太阴山。&rdo;李筠忙追上去，问道：&ldo;到了太阴山之后呢？怎么办？你是打算帮着天衍处拿韩渊，还是公然破除誓约，不遵除魔印，帮着韩渊报仇呢？&rdo;&ldo;除魔印不可不遵。&rdo;严争鸣斩钉截铁地说道。几个人听了，心里都一沉。下一刻，严争鸣继续道：&ldo;但是绝不能让韩渊落到天衍处手里，此行必须要抢在太行大会之前截住他，将他带回来，我扶摇派的人，就算他将天捅出个窟窿，是杀是剐，也由不得外人做主。&rdo;严争鸣干脆利落地说完，便起身要走，刚一推开门，身后李筠开口叫住了他。李筠犹豫了一下，目光往外飘去，说道：&ldo;哦，对了，其实还有一件事……&rdo;严争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ldo;什么事？&rdo;空中一个声音接道：&ldo;是我……我我我……哎哟！&rdo;随着巨响，一个重物落了地，严争鸣默默地将迈开的脚缩了回来。&ldo;一直赖……住在扶摇山庄客房里的年大大，&rdo;李筠苦笑了一下，说道，&ldo;一门心思地要拜小潜为师，说什么都要拜入我扶摇派门下，还说不管需要什么考验，刀山火海他都不在话下。&rdo;年大大鼻青脸肿地抬起头，一抹鼻血，冲程潜露出一个呲牙咧嘴的傻笑，口齿有些不清，不知道掉下来的时候是摔坏了牙还是啃破了嘴：&ldo;师糊，求师糊收下窝。&rdo;李筠：&ldo;这几天小潜闭关，一直没空出时间来见他，他在外面徘徊好久了。&rdo;程潜奇道：&ldo;你怎么还没走？&rdo;年大大将脸揉开，说话总算清楚了些，挺胸道：&ldo;我锲而不舍！&rdo;严争鸣皱起眉‐‐扶摇派已经够命运多舛的了，上一辈，挂名弟子把自己弄成了半人不鬼的大魔头，正式弟子变成了一只腰长腿短的黄鼠狼。这一辈的首徒是他本人，严争鸣十分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接连两代大弟子没有一个靠谱的，下一辈要是再收一个名叫&ldo;黏哒哒&rdo;的弟子，以后门派还能不能有尊严了？这种收弟子像开玩笑一样的传统，绝对不能再流毒下去！&ldo;不行。&rdo;严争鸣斩钉截铁地说道，&ldo;恕我们有要事要离开，恐怕没精力招待外客，自便吧！&rdo;年大大深吸一口气，扯着嗓门道：&ldo;我愿意当个端茶倒水，鞍前马后的小徒弟，请掌门让我入门！&rdo;严争鸣懒得和他掰扯：&ldo;李筠，给年明明写封信，自己亲儿子都叛入其他门派了，他不管么？&rdo;李筠悠然道：&ldo;这你就不知道了，明明谷就是个修士中的混混帮，平时占山吃供奉，替山下村民驱赶一些化形未成的小妖，除了抓阄还是怎样选出来的历代谷主，其他人若是不想混日子，随时都可以拜入其他门派，明明谷从此又多一个靠山，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管？&rdo;严争鸣：&ldo;……&rdo;世上竟还有这样与世无争的贱痞门派。严争鸣：&ldo;我扶摇派不缺这样御个剑都能摔下来的弟子。&rdo;他身后三个师弟师妹一同无言以对，感觉大师兄纯粹是漫天要价，想当年他们入门的时候别说御剑，连拿剑都拿不稳。年大大朗声道：&ldo;掌门，我自知资质不佳，日后一定会好好修行，绝不会丢门派的脸。&rdo;&ldo;你丢门派的脸还用得着看修为？&rdo;严争鸣瞥了他一眼，无理取闹道，&ldo;回去吧，我当掌门的期间里，我派不收长得丑的人。&rdo;年大大：&ldo;……&rdo;这借口充分得无从反驳。年大大挣扎着看了一眼程潜，程潜却在走神。严争鸣一句话让程潜想起了好多已经忘了的旧事‐‐对了，大师兄从小就不是一个只满足于自行臭美的人，那可是个连饭做得丑都不肯下筷子的绝代事儿精。程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万年不变的半旧靛青袍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修边幅。跪在院里的年大大几经挣扎，憋出了一句：&ldo;掌门，脸没办法了，但我可以想方设法培养自己超凡脱俗的气质！&rdo;他说完，瞥了程潜一眼，自作聪明的拍马屁道：&ldo;尽早像师父那样！&rdo;谁知这马屁结结实实地拍到了马腿上，严争鸣心道：&ldo;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小潜比？&rdo;入鞘的剑修一身威压不是玩的，年大大感觉自己就算长了十根脊梁骨，此时也给一并压弯了，偏偏他以为这是入门考验，紧咬牙关，不敢放松一点，不过片刻，本就摔得姹紫嫣红的脸上开始浸出细细的血迹来。终于，一直没吭声的程潜开了口：&ldo;师兄，你饶了他吧。他要真这么锲而不舍，其实倒也不是不行。&rdo;这十多天以来，严争鸣一直没捞到跟程潜说句话的机会，滋味可谓是抓心挠肝，乍一听见他开口，恨不能将这台阶当成个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他心里好一阵狂跳，才压抑住自己立刻就屁颠屁颠凑上去的冲动，堪堪保持住了不假辞色的掌门脸面，艰难地哼了一声：&ldo;嗯？&rdo;程潜道：&ldo;我还没出明明谷的时候，他就在谷外等了我一整宿，一路到了扶摇山庄，也算精神可嘉‐‐当年青龙岛每年也招大量没入气门的散修，他虽然剑法稀松，但也算能歪歪扭扭御个剑了。&rdo;在程潜看来，收几个徒弟而已，只要品行不错，没有心术不正，其他不必太过精挑细选‐‐反正他们门派惯常是&ldo;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rdo;，本事大的有本事大的负累，没本事的也有没本事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