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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谷醇厚温润的声音在说:咩咩,回家罗!
我们,回家去。
片子做得异常顺利。
宋青谷那几夜里几乎没有睡过,也几乎没有话,苗绿鸣默默地陪着他,偶尔给他冲一杯咖啡。
假期的最后一天,片子终于做好了。
宋青谷把成品倒到家用的大盒式录相带上。苗绿鸣已累得摇摇晃晃,宋青谷拉过懒骨头沙发,搂了苗绿鸣的腰把他抱起来,放进沙发里,又拿来靠枕替他把腰背塞实,回身把细绒毯子盖在他脚上。
他们一起看片子。
看完半晌,苗绿鸣问:“苞谷,你要拿这片子去参赛吗?”
宋青谷说:“是。下个月,我请假,自费去四川,那里有一个国际纪录片节,也收个人作品。获不获奖无所谓,我想让更多更多的人知道咩咩。”
苗绿鸣说:“咩咩在天上也能看得到的。苞谷,你信不信有天堂?”
宋青谷说:“不怕你笑,我一直都信的。”
苗绿鸣说:“你知不知道,象我们这样的人,死后是进不了天堂的。我们,再也见不到咩咩了,死了也见不到,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
宋青谷亲亲他冰凉的鼻尖,“不要紧,天使不会嫌弃我们。我们可以在天堂的门边儿等着咩咩出来看我们。”
苗绿鸣看着他大大的黑眼圈,摸摸他毛刷子一般的头发:“苞谷,你该休息了。我做了红豆粥,你吃一点再睡。我先去洗澡好不好?”
“好。”
宋青谷吃了饭刚在床上迷糊着要睡,就听见浴室里闷闷地砰的一声,宋青谷一个激灵坐起来,听得那边又没有声音了,发一下呆,突然觉得不对劲儿,跳起来冲进浴室。
那情景把宋青谷吓了个半死,瞌睡全跑光了。
苗绿鸣只披了一条浴巾,鲜红的血,从捂在肩上的手指间突突地往外冒。
那浴缸里更是骇人,一缸血红的水。
宋青谷扑上来:“绿绿,绿绿,你怎么了。”
苗绿鸣痛得嘶嘶喘气;“我滑了一下子,谁知道那么巧,撞水龙头上了。”
宋青谷小心地拨开他的手看那伤口,并不长,却极深。
宋青谷拿过一旁放着的干净衣服,“这下子怎么着也该上医院去了,怕是要缝两针。”
苗绿鸣痛得声音都发抖:“拜托,拜托!”
宋青谷说:“什么?”看看手上的新衬衣,明白了,“唉,小犹太啊小犹太,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犹太。”
说归说,还是转身去找来了旧内衣旧的大棉袄,手脚麻利地给苗绿鸣裹严实了,带着他到了医院。
不过刻十分钟的耽搁,血已经把衣服都浸透了。
那急症室值班的医生十分年青,得知苗绿鸣是怎么伤的以后,笑不可抑,这么大人了还会在洗澡时摔成这样,手脚却很轻柔。
苗绿鸣羞痛交加,脸色刷白。那针线滋滋地从他皮肉里穿过的时候,宋青谷的脸色比他的还要可怕。
回到家,宋青谷把苗绿鸣安置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看着他。
血流得多了,苗绿鸣身子发软,斜斜地靠在他身上,伤口火烫地跳着痛,不知怎么地就非常非常地想耍一耍赖皮,他埋头在宋青谷的肩上,慢慢地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一边说:“真痛啊,痛啊痛啊。”
宋青谷稍稍掀开他的衣服,往那裹着纱布的伤口上吹气。
他异常地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苗绿鸣昏沉欲睡的时候,他忽然说:“我十三岁那年,得了肺结核。我养母把我送回我妈妈身边休养。那时候,我每天呆在病床上,特别特别想妈妈来看看我,隔了那么久没有见,彼此都有点儿生了。可是,她只在窗子外面看过我一回,还戴着大大的口罩,后来就一直是家里的保姆在照顾我。保姆杨阿姨看我只穿了条秋裤,给我打了条绿的毛裤,很厚暖,多少年我都一直没有舍得丢掉,从北带到南又带到这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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