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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清厉1（第1页）

所至之处竟是水云台。

此刻洞外雪虐风饕，洞内却是流光照壁，更显得长鲸上仙所刻画的洞顶与地面的云海惟妙惟肖，栩栩欲活。

我记起初入清虚，听长鲸上仙说起过这水云台壁画是他为清尊与厉尊而绘，他送我来此，难道是说清尊见此便会帮我？

我无奈摇头，望着洞外飘飞的雪片叹了口气，暗道痴心妄想这样的事，我是真心做不来。

与离娄经过几次飞行，我已不再像先前那般恐惧高处，便坐在了洞口，双脚垂悬在洞外，想着连日来的种种，不觉愁眉重锁。

我此刻的心绪，犹如雪花一片片飘落雾海，明白晓畅。我知道要想走通龙郁所言的第三条路，须得我自己独当一面。

可问题是，陪同我的友人个个全力以赴，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弱到禁不起任何拦路者的一剑；每逢事端，我都只能躲在他们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我流血流汗。虽然大家都有各自的目的，但我绝不希望他们被我连累，白忙一场。

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厉尊那般，甚至比他更强，不为呼风唤雨，不为征服四海，只为能护得住身边亲友，不管能不能走通这条路，不管我自己的结局如何，他们都能安然无恙，不因我的过失流血飘零。

但当我低头看到自己已被冻得寒变紫的双手，我不禁苦笑出声，突然就理解了当初国师等人选择我时的无奈。

还有龙郁，当他在成华观说要选择第三条路的时候，不知他可曾想到自己要为此付出多少……

亦不知此刻，长鲸上仙会如何帮助龙郁……

焦头烂额。

我躺倒在地，看到洞顶的云海，有瞬间的失神，仿佛那片云海真实得可以踏入一般。仔细再看时，才现洞顶的云海果真在动，迎合着三面壁画中的云端，施施而旋。

我忙起身，看到每一幅壁画也都轻漾逸动。我走近左手边的壁画，看到其中一黑一白两个少年般的稚弱身影正互相搀扶着走向远方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岭。

鬼使神差地，我竟轻轻拂住白衣少年飘扬的衣袂，猝不及防间忽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扯入壁画之中。待我立定，第一眼只看到身边一同立着一个颀长俊雅、清逸脱尘的身影。

我看着的眼前的清尊直直愣住。

纵使我绞尽脑汁，一时间也根本想不到任何能形容清尊仪容的辞藻。

挣扎片刻，我终于还是放弃了，心知别说是我，哪怕厉尊在此，也不可能为我道出清尊仪容之俊雅、姿态之流芳。

“郡主，久违了。”

瀑珠击泉，铃叮有声；温润尔雅，道骨仙风。

“清尊。”我颔相应，亦是礼敬有加。

清尊微微一笑，惊得我心一沉，顿时稍有醒悟，忙随清尊一同看向周边景物，只见远处烟笼雾罩、秋山烂漫，如同仙境，近处花海灿密、金草泛波，俨然福地。

我们是在一条分隔东西两处并行山岭的潺潺溪流边。

清尊眉眼轻皱，本来清浅的呼吸似乎深沉了许多。看他神情，应是未曾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此处，似乎是一处故地。

我心中胡乱猜测着，瞥了眼清尊雪白的云锦外裳，觉上面也有做工细致的雕绣云纹。又见清尊默然无语，我便也静默不言，跟着他向山脚走去。

我二人循着溪流行至山麓，看到两条分别上达东岭与西岭的山路。东岭之路由石板列成，西岭却只是一般的沙石。两条山路尽皆不宽，仅能并行二人，亦都有茂密的丛木，不像是常有人行的样子。

清尊一直缓缓行走在我前边，我也渐渐放松下来，看到他的像是同色的草丝捻成的青色带，如瀑的青丝铺陈在柔直的背上，雪白的外裳显得整个人宛若一朵落在草甸上的云，高洁亲和，神秘且变幻莫测。

我顿时觉得，清尊之“清”，必然由来有因。

清尊停在两条山路的交汇处，微微抬头望着两座沉默的山岭，山风过时才略微眨了下眼睛。我以为他在选择上山的路，没想到他脚步一迈，竟往山谷行去。

即使是沿溪而行，山谷的路也不好走。不过此时山中一派秋色，两边山坡上艳彩一片，绚丽非常，倒使我流连其中。

清尊对此似乎未有过多关注，他径直行往山谷深处，一路拂过似锦繁花，直至转过弯处，忽见漫山遍野我不知名的莹白花树才停了下来。

清尊轻轻摘下一朵莹白的花，我看到那花纤长的花瓣竟和他摘花时的手形别无二致，不禁好奇，正要问问清尊此花名讳，他却疾步穿林而去，不多时才停在林中一处不大的荒废校场边缘。

一个年纪不过八九岁、瘦弱矮小的男童正在校场中心割草，他已经将荒草清理掉了一大片，看起来是要将整片校场全部清理干净。

当看清那男孩的面庞，清尊手一紧，忽地将眼前的花枝捏断了。

“冰冰！”清尊轻声呢喃，从东岭山坡上冲跑下来的一个白衣少年亦喊了一声同样的名字。

那割草的孩童回头看了一眼，也只看了一眼，复又做起手中的活，将那白衣少年的呼喊置若罔闻。

“冰冰！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白衣少年面若冠玉，开心地蹲在那孩童面前，将手中的帕子掀开，露出三块雪白的芙蓉糕来。

“来，快吃，新鲜着呢！”

“我不要，你吃吧。”孩童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甚至没有抬头看对方一眼。

“冰冰，你怎么还是这样啊？哥哥不是早就说过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和我还见外什么！”

被称作“冰冰”的孩童没有回话，转身去割身后的草。我才看到他身上的褐色衣服，背部竟打满了补丁。

“你真不吃？”白衣少年又挡在那孩童面前，“哥哥一路飞奔跑下山来，连口气都不能喘就又得跑回去，你都不愿意看哥哥一眼，跟哥哥说句话？”

孩童手里生锈的弯刀终于停了下来，他思量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得那白衣少年差点儿翻倒。后者身形一扭，险险护住手里的芙蓉糕，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