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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将身上洗干净了,真是令人浮想联翩。然而,金玉浮想联翩的对象仍旧没太大的反应,只是很正经地颔首,话说出口,颇有几分义正言辞的意味:&ldo;因为大人有好洁之癖。&rdo;风尘仆仆从紫禁城里赶回来,除了使唤她,还能有什么好事不成么!☆、难将息大人发了话,阿九也不敢怠慢,同金玉交代了几句便拎着扫帚回屋,半道上将好撞见从浣衣房那头出来的红莺同杨柳,两人瞧见她,颇阴阳怪气地啧了声,&ldo;不是让你和金玉扫地去了么,怎么,趁着没有人盯着想偷懒?&rdo;谢景臣在等,阿九自然没有闲工夫同这两个女人闲扯,是以她眼皮都没抬一下,步子微转想绕过两人。孰料红莺一侧身,挡住了去路,&ldo;问你话呢,聋了么?&rdo;阿九只得停下来,仍旧不看她,垂着眼帘冷声道,&ldo;大人还等着我去伺候,若是他怪罪下来,恐怕你担待不起。&rdo;听她口里提谢景臣,两个女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划过一丝诧异,红莺侧目看了看杨柳,眼神上一番来往,也不敢再拦她,忿忿不平地甩了甩袖子让到一边。阿九无视那四道带着敌意的目光,直直朝前走,经过红莺时微微一顿,目不斜视道:&ldo;有些人不是你能轻易招惹的。&rdo;红莺登时气急,这是威胁她么?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起来了?她蹙了眉头恶狠狠剜一眼阿九,&ldo;怎么,你唬我么?&rdo;&ldo;我只是好心提醒你。&rdo;轻描淡写的几个字眼,阿九说这句话时语调平静,并没有丝毫的装腔作势。有时觉得这女人真可笑,活脱脱的跳梁小丑,平日里在三等丫鬟堆里作威作福惯了,便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她挑起半边嘴角,伸手将一旁的女人推开,看也不看两人,径自提步去了。红莺被那股力道推得一个踉跄,险险扶住杨柳站稳,看向那道略显孱弱的背影,目光能喷出火来,只觉怒不可遏:&ldo;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刚入府不久的黄毛丫头,仗着能伺候大人便以为能飞上枝头不成?&rdo;杨柳却很是狐疑,皱着眉头道:&ldo;不过也真够奇怪,平白无故的,大人怎么偏偏要这丫头服侍?&rdo;&ldo;那又如何?&rdo;红莺却满脸不屑,切齿道,&ldo;一个做杂活的丫头,难道还能平步青云。&rdo;凉国之内谁人不知谢相阴狠歹毒。大人一贯是喜怒无处,言谈日易,今天能赏识你,明天照样能让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在他身边伺候,说来也没什么值得人羡慕的,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差事,生死都没个准头,是好是坏,谁说的清呢!相府中设有专供下人沐浴的混堂,男女各一间,不太大,在柴房的右手方,同阿九的屋子离得很近。她将扫帚同簸箕归置到一处,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干净的换洗衣裳,复匆匆往混堂赶。洗完看一眼天色,日头已经当空,不由暗骂一声糟糕,提了裙摆便往北主院赶,小跑间足下生风。忽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足底窜起,在顷刻间席卷过全身。阿九身形一顿,仿佛是压抑不住一般,口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勉强在廊桥上坐下来,双臂不自觉地收拢将自己抱紧。冷,前所未有的冷,寒冷噬骨。阿九浑身瑟缩着抱成一团,面色在刹那间变得无比惨淡,上下牙齿在打颤,磕磕碰碰地发出声响,她皱眉,狠狠咬紧牙关。不知为什么,她能极其清晰地感觉得到,那阵寒意是自蛊虫而来,那只寄存于她血肉中的金蝎。这样的寒冷,仿佛全身都浸泡在冰雪中,这滋味难以言表,简直苦不堪言。阿九的嘴唇都冻得发乌,竭力忍耐着这几乎要让她晕厥的寒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神识开始模糊的前一刻,那股寒意终于渐渐淡退了下去。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人抽走,她几近虚脱,却也不敢休息,咬咬牙,撑着廊柱站起身,继续往北主院走。乍暖还寒时候,早先还见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人穿过荷风四面亭时抬头望,几丝乌云从另一头飘过来,遮住了金乌,挡住了日光,天已经阴下去了。耽搁了太长时辰,她顾不上其它了,疾步入玉兰门,门口守着的锦衣卫这回没有拦她,见她进来只是侧目看了一眼,任其一路畅通无阻地上台阶,轻叩菱花木门。&ldo;砰砰砰--&rdo;三道声响,不大不小,却听得阿九有些不安。自己让里头那位等了这么久,她倒是不介意他会不会动怒,她怕的是被怒火波及,那恐怕就不太妙了。她略靠近了一些,侧耳去听房里的响动,等了半晌也不见回音。她微微蹙眉,正迟疑着要不要再敲一回门,里头终于传出一个清漠的嗓音,声线平缓,听不出喜怒,仿佛沾染着深秋的寒意,&ldo;谁?&rdo;阿九因隔着门板答:&ldo;大人,是奴婢。&rdo;里头的人略沉默,道,&ldo;进来。&rdo;阿九应个是,吸了口气敛敛神,推门走进去。她洗了发,来不及擦干便随意拿根簪子挽起来,一路火急火燎往这方赶,此时一阵凉风从北方吹过来,居然冷得她一个哆嗦,鼻子一痒打出个喷嚏来。阿九有些懊恼,自己今日是怎么了,竟接二连三地出错。发力地握紧双手,尖锐的指尖陷入掌心,蔓上丝丝痛楚。再抬眼看房中的人,谢景臣已经换下了公服,只着一袭秋色的寝衣,端坐在宝椅上,背对着她,教人看不见他面上的神色,似乎对她的冒失没有什么反应。她略缓一口气,旋身合上房门,上前朝他规规矩矩地行个礼:&ldo;大人。&rdo;闻言,谢景臣将手中的书卷缓缓合上,眼帘微掀,朝她睨了一眼,淡淡道:&ldo;看来你将自己洗得很干净。&rdo;他说话总是这样,教人无法从中洞悉半分。阿九垂着头微微皱眉,思索一瞬儿复恭谨道:&ldo;奴婢来迟了,望大人恕罪。&rdo;谢景臣哦了一声,嗓音低沉,声调尾端有轻微的上扬,身形微动,斜斜倚上椅背,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唇色上掠过去,唇尾漫上一丝笑,说:&ldo;蛊毒发作了?&rdo;她不言声,算是默认。他微微合起眼,抬起右手揉按眉心,神态有些疲惫:&ldo;金蝎蛊至阴至寒,寄于你体内,必定反噬宿主。&rdo;听了这话,阿九却感到一丝莫名‐‐她不过是个用来养蛊的宿体,被金蝎蛊反噬也是自己意料中的事,他并没有必要同她解释这些。心中如是想,她面上却仍旧平静而淡漠,只是垂着头道,&ldo;奴婢明白了。&rdo;&ldo;你明白就好。&rdo;他微颔首,又闭着眼吩咐,&ldo;我要沐浴,你在一旁伺候。&rdo;她神色一僵,不过也只是瞬间,眨眼便又恢复如常。阿九应是,直起身在房中略打望,瞧见四扇屏风后头立着一个很高的浴桶,水面漂浮着片片玫瑰花瓣,有氤氲的热气蒸蒸而出,足见谢景臣平素的讲究。府里分明有他的浴堂,她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细想,提步上前伸手探水温,还好,水还没冷,仍旧热烫。复回首看向谢景臣,道,&ldo;大人,温热正合适。&rdo;他嗯一声,从官帽椅上站起身,徐徐朝着浴桶来,在她跟前站定。倒没有使唤她宽衣,自己微扬下颔开始解领子上的鎏金盘扣。阿九有些尴尬,因不着痕迹地别开脸。少顷,又听他开了口,口吻似乎不善:&ldo;要我教你怎么做么?&rdo;她无可奈何,只得长吸一口气吐出来,抬眼朝谢景臣看去。他已经入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副宽阔的双肩,肌肉线条流畅,比例匀称。他的左手搁在桶沿上,隔着氤氲的热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比之前更宽了些。这个伤口有些奇怪,不像利刃所伤,更像是被什么蛰咬所致。阿九心下不解,却也无瑕细想,将一旁的巾栉拿在手中,在浴桶后头跪坐下来。隔得近,有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清冽的香,淡雅却独特。曾经听过一个说法,养蛊的人身带异香,能惑人心神。她想起那日在万卷楼时闻到的那股香味,同他身上的有些相似,却更浓郁许多。正思忖着,手中的巾栉已经沾了水覆上了那光裸的肩背,她没由来地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泌出汗水,只得强自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准备专心致志地给他擦背。说来也确实是奇怪,谢景臣疏远所有人,为什么会对她另眼相待?他排斥与任何人接触,偏偏不排斥她,这着实让她百思不解。心头纳罕,嘴上却绝不会问。她是个识时务的人,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烂在肚子里。他的警告,她更是时时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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