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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伊终于听到了她在说话,又惊又喜,只是她接下来的话,让芷伊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她喃喃地说着,“葛林医生把它剖出来,放在盛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子里,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要,一个5个月大的胎儿的标本。”
“不,她还在,她没有死,她被救下来了,你也被救了,你们母子都是平安的!”
“它死了,就放在那个玻璃罐子里。”她的眼睛黑沉沉的,彷佛连泪水都落不下来。
“可你总要吃饭的!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你知道么?”芷伊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希望她能够清醒。
可是她却低垂着脑袋,再次陷入了沉默。
芷伊再次陷入了难堪的僵局,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开了,芷伊下意识地望去,为首的是他,他也换下了那身黑色的党卫军制服,可这身便装打扮也并没有让人感觉到轻松,因为他的表情是那么阴鹜和严肃,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
“你们要干什么?”芷伊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他们并不是医院的护工,而是集中营的军医,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托着一罐粘稠的米糊似的东西,那玻璃罐子的顶端带着一根长长的导管,她立刻意识到了他们要做什么,她紧张地望向那个站在面前的俊美的男人,“盖尔尼德将军,我能劝好她,只要给我时间。再给我半天的时间,不,两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
“孔小姐,感谢您对凯蒂的照顾,我想您今天可以先回去了,你的导师施密特准将在楼下接你。”他走近了卧室里,面无表情地说。
“不!这怎么可以?!这太残忍了!”芷伊再也顾不上,“你不能这样对待她!”
“把孔小姐送出去。”他没有理会她的抗议,甚至没有看她,对手下交代了一句,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僵直地坐在床上的女人。
芷伊被强行请出了卧室。两个军医在摆弄着那个躺在床上的木头一样的女人,开始的时候她毫无反应,也丝毫没有反抗的迹象,可当一个人按住了她,另一个将食物导管通过她的鼻腔的时候,她突然发出撕心裂肺般痛苦地喊叫。但是那些军医的力气太大,她反抗不了他们,对于这些集中营的军医们来说,为囚犯灌食这门技术是很娴熟的,稍有难度的是,这次他们得把对方的痛苦减轻,而不是故意地拽扯那根管子,让她痛苦。在几个人的合作下,那根管子终于通过了她的鼻腔,到达咽喉,又插入到了胃里。一个军医按动了活塞的盖子,将食物沿着导管压了进去,刚刚开始的时候还算是顺利,可是食物到了她的胃里,她还是弓着身子呕吐了出来。
“捆住她。”他沙哑着嗓子说,“不能让她再吐出来。”
一个军医把用麻绳子把她牢牢捆绑在椅子上,丝毫不能动弹,另一个人则继续按压着罐子上的活塞,又是一股粘稠的液体被强行压进了她的胃里,她的食道一直在痉挛,可是她的嘴巴被胶布封住,想吐吐不出来,只能发出“呕呕”地声音。
“唔!”芷伊捂住嘴巴,跑下了楼梯,冲进了洗手间里,朝着洗手盆干呕了起来。她实在是听不下去。好端端的女孩子被折磨地不成人形,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她咬着嘴唇对着镜子泣不成声,泪水洗刷着她的面颊。可是她能做什么,当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就预感到了可能要出什么事。她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艾克尔,请他帮忙联系到盖尔尼德将军,可做这一切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营救她,而是在洗脱自己,她怕盖尔尼德怀疑到自己的身份。可如果她的组织命令她害这个可怜的无辜的女人,她该怎么办?为什么这个世界充满了矛盾与痛苦,为什么善良和的人得不到好报,而作恶者却逍遥法外。难道单凭一个为了大多数人的自由和福祉而奋斗的口号,就能掩盖一切丑陋的罪恶,能够为人们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良心撑起一把保护伞,为那些肮脏的龌龊的举动蒙上一块遮羞布么?即使胜利,那么这种胜利来的太廉价,也太过昂贵了。
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第一次灌食终于结束了。她因为挣扎反抗,疲劳过度昏睡了过去。护工拔出了由鼻孔插进她胃里的管子,带着那剩下三分之一流体的食罐,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他轻轻俯身跪在地板上,替她把身上的绳结松动一些,但他不敢扯下她嘴上的胶布,他怕她呕吐出来,会让刚刚受的苦前功尽弃了。刚刚他在军医们给她灌食的时候,看到她痛苦不堪的样子,他的心比她要痛上百倍,他恨不得拔枪杀了那些家伙。但这一切都是他授意的,其实他可以找个离着卧室最远的房间躲起来,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不亲眼见这一幕,但是他没有,他偏偏要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苦,让她所受的折磨的像把钝刀子一样凌迟他的心。因为追究起来,那个带给她痛苦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他在用这种极端残酷的方式向自己展开报复。
“原谅我,凯蒂,我已经从前线消失了四天,我只剩下两天的时间,我得在这48个小时之内确认你会好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低垂的脸颊,她是那么焦黄虚弱,像是一朵被烈火炙烤到失却水分的蔫枯花朵。
“你一定要安然无事,在找个世界上,只有你有伤害我的能力。不要给那些下流胚子任何机会。”他的指尖沿着她枯瘦的脖子缓缓下滑,抚摸到了那渗着粘稠的呕吐物的棉质睡衣上。她的心脏在虚弱地跳动,她凸起的小腹,那里面的小家伙也在不安分地动着。是的,它还活着,它和那些玻璃器皿里的浸泡的标本不同,它那么坚强地吸附在母亲的子宫里面,顽强地活了下来。
一瞬间,他的心底竟然充满了希望。他在为什么而战,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许久,仅仅是为了权力、名望和地位么?不,从这一刻起,他战斗的动力又多了一个。不,或许这个理由才是最最充分和正确的。
他并不是一名战功赫赫衣锦还乡的骑士,而是一个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悄然中途折返的士兵,她也不是高贵富有的女领主,而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病妇。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并不能影响接下来仪式的神圣。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念头,在他头脑中渐渐形成,他要像天鹅骑士罗恩格林那样,誓死捍卫和守护美丽的人间公主,在上帝面前庄严宣誓永远效忠于她。
他拔出佩带的短匕首,快步走到了窗前,割裂了窗帘和床单,裁成了一条红色和一条白色的绶带,将它们铺开了捧在手上,又轻轻搭放在了她的膝盖上。接着,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弯举起右臂,放在自己的左胸,用低沉而郑重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
“我没有洁净自己的身体,白色象征我内心的洁净,我没有华丽的披风,红色代表我随时准备迎接战斗中的伤痛与牺牲。
我在上帝面前庄严起誓,自今日起,我将效忠于你——我的唯一的女主人,碧云-周,请用你手中仁慈智慧之剑赐予我骑士的封名,玫瑰与剑将是我永远的神圣的图腾。
自今日起,我当牢记谦卑荣誉、英勇牺牲、怜悯灵性、诚实公正,
自今日起,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我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
我将为不能战斗者而战,我将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
我将不伤害妇孺,我将帮助我的骑士兄弟,
我将忠实地对待朋友,我将真诚地对待爱情。”
他说完了这段话,抬起蔚蓝色的眼睛虔诚而谦卑地仰望向她。她仍旧是低垂着脑袋,乌黑的凌乱短发也垂了下来,并没有苏醒的迹象。他的唇边浮起一丝微笑,解开了她右手手臂的捆绑,低下头,深情地闭上眼睛,用嘴唇轻轻地碰触她冰凉的手背。
黑色的轿车离开了郊区的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在泥泞的道路上行驶着。车子的驾驶室里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戴眼镜的军官。他的身边,是一位穿着一袭蓝色长裙的东方女孩。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停车!”芷伊突然说到。
“什么?”艾克尔觉得诧异。
“我说停车!”她的声音在颤抖,她周身都在颤抖,她从来没有让自己如此失态。可是刚刚听到的,和看到的一切,让她无法不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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