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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3分道（第2页）

刘老幺笑道“批话多，砍脑壳不是有你龟儿子陪到一路吗？”

两个人换好衣裳，找了块旧布，从后门出来，顺到小巷子，绕到高志杰他们前头，把烂布蒙到脸上，莽哥开枪打人，刘老幺救人。回来后，莽哥急急忙忙换了衣裳，丢下一句明天晚上去找我，找不到我，你就给我送出成都。就从前门出去，撵上高志杰他们。好在高志杰怕再遇到别的麻烦，没有逗留，押到剩下三个人匆匆忙忙走了。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连廖局长都不晓得的内情这次抓人行动根本不是督察处安排的，而是高志杰个人打着督察处的名义搞的。他晓得，廖局长不可能找督察处证实；所以，抓三个跟抓四个没得啥子两样，反正那个姓花的已经死了。他这样做的好处是，这件事情的所有功过是非都是他一个人的，要是办成了，回去就是大功一件，办不成也没得哪个晓得；不像以前，有了功劳是别个的，出了拐就往他们身上推。

二妹子看到莽哥，也晓得啷个回事了，虽然没搞醒豁（明白）莽哥为啥子带人抓了她，又要救她，但心里踏实了。莽哥将将把她嘴巴上的烂布一取下来，就问道“叔广，有吃的没得，我快饿死了。”

莽哥一笑，解开她手上的绳子，把她扶到桌子跟前坐下，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弄吃的。”

二妹子看来当真饿惨了，莽哥下了面端上来，她啥子话没得，抢过去就淅沥呼噜吃了起来。莽哥坐到一边看着她，说道“二妹子，我不晓得你犯了啥子事情，但现在既然督察处插手了，肯定不是小事，成都你是不能再菰（呆）下去了，吃了饭，我送你出去，有啥子事出了成都再说。”

二妹子答应一声，抬起脑壳，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晓得我是做啥子的不？”

莽哥笑道“你做啥子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你是二妹子，这就够了。”

二妹子不说话了，埋起脑壳专心吃面，吃完面，连汤都喝了，举起碗小声问道“还有没得？”

莽哥道“你饿了两天了，先少吃点，我带到有吃的，路上再吃。”

说完，带着二妹子出来，对刘老幺说“这个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五哥那里，也不要提。”

刘老幺笑道“晓得了，你一路上好生点（小心点），我不陪你了。”说完，车转身嬉皮笑脸的对二妹子说道。“妹妹，你要记到我哈，我叫刘老幺，是莽哥的兄弟伙。”

莽哥呸了他一口，抽出枪，带到二妹子出了后门，顺到胡同出来，穿过几条巷子，到了永新街，正好碰到一辆还没有收工的三轮黄包车，就招手让他停了下来。黄包车夫看到这深更半夜的，莽哥背上背着包袱，后头跟到一个年轻女人，又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默到（以为）两个是私奔的，趁机把脚钱翻了两番。

莽哥也不跟他计较，让他出东门，顺到成渝公路走。车夫把一根手电绑到车龙头上，蹬起三轮车，一路向东而去。莽哥跟二妹子挤到车厢里，一句话也没得他两个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还耍得格外好，但是懂事后，几乎没有单独说过话，更不消说挨得这么紧，心里面都有点异样，或者是各有心事，加上两个人好几年没有见面，竟然一时找不到话说。尤其是莽哥，甚至有点手脚都不晓得啷个放了。

车夫才不管这个，他今天出这趟车，相当于平时跑三趟，所以心情格外好，一路上哼着小曲，把车子蹬得飞快，只有在没得路灯的地方，才把度放慢下来，借着手电微弱的光亮，慢慢的向前，遇到难走的路段，就下来推起走。

成都团转原来都有城墙，民国初年拆了一些，后来鬼子轰炸的时候炸垮了一些，弄得到处都是缺口，所以莽哥他们轻易的出了城，上了成渝公路。那个时候，成渝公路根本不像现在这么平，到处是坑坑凼凼，黄包车跑在上头，也是颠来簸去，莽哥跟二妹子在晃晃悠悠中，逐渐没得那么尴尬。

二妹子毕竟是读过书的，比较开通，先开腔说话了，声音小得基本上只有他两个听得到，二妹子道“叔广，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莽哥笑道“你想到哪去？不想回珠溪河？”

二妹子沉默了一哈儿，道“不想回去，我要去重庆。”

莽哥想都没有想，说道“那我送你去重庆。”

二妹子轻笑一声，道“你硬是我的莽哥哥哟，不问一声我去做啥子，你就送我？”

莽哥这个时候也没得开始那么拘束了，说道“你想去我就送你去，还问啥子。”

二妹子不笑了，把脑壳靠到莽哥肩膀上，道“叔广，哥，你晓不晓得，从小到大，只要跟你一路（一起），我就觉得心里格外踏实，就啥子都不怕，就像天底下没得哪个敢欺负我。”接着，轻轻叹了口气，又说。“只不过，我现在做的事情，由不得我考虑个人问题，我已经不是我个人的了。”

莽哥没有搞懂二妹子这句话是啥子意思，只是突然觉得，现在的二妹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扎着毛根儿（辫子），或者是穿着学生装，看到他总是笑嘻嘻说话的那个二妹子了；现在的她，已经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路，而且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二妹子现在走的路，跟他走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但这些，他只是放到心里，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开口问。

随后两个人说起小时候的事来，一路摆谈着到了龙泉山脚底下。车夫把车停下来，不走了，说半夜三更翻龙泉山，即使不碰到棒老二，也会遭摔死，给再多钱也不走。莽哥没得办法，付了脚钱，带到二妹子，就近找了个幺店子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起来，二妹子说她想走水路去重庆。两个人重新上路，往金堂而去，一路上有一搭无一搭的摆着龙门阵，但是，绝口不提二妹子现在做的事情。二妹子问起莽哥这些年做啥子的时候，莽哥也只是简单敷衍几句，甚至连去缅甸打仗的事都没有提；如果是张耗儿、刘老幺他们这样子问他，他可能会有声有色的跟他们讲打仗的事，但他搞不醒豁（明白），为啥子不愿意跟二妹子讲这些。

到了金堂五凤溪码头，二妹子说啥子也不让莽哥跟到去重庆，说到了重庆那边会有人接她。莽哥也不勉强，给她买了船票，把剩下的钱全部给了她。临上船时，二妹子突然跑过来，抱着莽哥，趴到他耳朵边上小声问道“叔广，你当真不晓得我现在是做啥子的？”

大庭广众之下，莽哥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顿时闹了个脸红筋涨，心里头却像喝了蜜水一样，连二妹子说的啥子话都没有听清楚，问道“你说啥子？”

二妹子重复了一遍，莽哥摇摇脑壳，道“不晓得。”

二妹子看着他，咬着牙齿，像下了好大决心一样，小声说道“我是共产党！”

莽哥听到，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当真？”

看到二妹子不像是说起耍，连忙团转看了看，看到大家各人忙各人的，没得人注意他们，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脑壳，又说。“这就对了，怪不得会惊动督察处了。你啷个会做这个？逮到是要砍脑壳的呀！二回……”

二妹子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笑道“你放心，我有组织照顾，不得有事；再说，自己选的路，即使砍脑壳，我也认了。”过了一哈儿，放开莽哥，说道。“叔广，你保重，我该走了！”

说完，转身上了轮船。莽哥木扥扥的站到原地，看到二妹子走上甲板，只觉得她的身影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以至于像座山一样，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轮船昂的叫了一声，慢慢离开码头。一个尖尖的声音把莽哥惊醒过来“哥——，你有空帮我去看看我爸爸他们！”

莽哥抬起脑壳，看到二妹子正站到甲板上，使劲朝他挥手，连忙大声答应道“我晓得——”

甲板上，二妹子用手背抹了一把脸，转身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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