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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卸甲?!”有完没完!
他不过喝口汤,到头来还得净手宽衣,这么隆重,面圣呢?
饶是看他怒了,对方仍然有理有据的解释:“您这身甲胄跑过疫区巡过京城,上头说不定也沾了疫毒。疫毒无孔不入,馆内又放置着晒干的草药,倘若污浊一丝半点,对于疫区的百姓无疑是致命的。
“为保万全,请将军卸甲之后再入内。”
轻描淡写两句话顷刻间把他变成一个威胁长安城上百万人的危险人物。
项桓明白自己不占理,但也不想平白受这毛头小子摆弄,是以便怒目瞪他。
后者迎着他的视线抬头,面不改色地跟他对视。
彼此的眼中都能瞧见一道细细电闪雷鸣。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项桓总算眼酸的败下阵来,勉为其难地脱铠甲——算了,他渴,想喝酸梅汤。
沉重的铁鳞甲卸下,周身一轻,骤然有种被扒光的错觉。他活动筋骨,见桑叶去拾铠甲,叮嘱道:“喂,小心点洗,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后者并没搭理他,捧起衣甲走了。
进得院内的小客厅,宛遥已经在桌上备好了大碗的梅汤,正在往里放冰,见他过来,颔首招呼了一声,“来了。”
“这几日天热,冰镇的酸梅汤喝的快,先就这样解解暑吧。”
项桓端了一碗,一大口灌下腹去,冰凉酸甜,只觉一股清爽回甜的味道由咽喉涌下,直达肺腑。
妈的,又活过来了。
他侧头趴在桌边呼出一口气,宛遥见状,把装过冰块的小盒子放在他颈项间给他降温。
像是滚烫的铁器浸入冷水,凉爽得好似能嗤出一股白烟来。
“你这几天巡街,京城的情况怎么样?”她问。
“还是老样子。”项桓捂着冰盒懒懒地坐起身,“疫区里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与日俱增。太医署那边没动静,听说朝上几个大臣倒是吵成一片。”
“吵什么?”
“吵封城的事情。”他慢条斯理道,“有人觉得封城对于长安未染病的百姓而言极不公平,会加快帝都瘟疫的蔓延;有人呢,又觉得放任疫病肆虐后果将不堪设想。一派提倡饮鸩止渴,另一派提倡釜底抽薪。”
宛遥听了之后,有些不解,“怎么个饮鸩止渴?”
项桓忽然意味不明地一笑,“南边的瘟疫并非第一次爆发了,你知道他们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是如何杜绝疫病的吗?”
尽管知道后面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宛遥还是老老实地摇头。
只见他伸手往脖子上一拉。
“发现一个,杀一个,发现一对,杀一双。同伍连坐,六亲不认,哥哥杀弟弟,儿子杀父亲,丈夫杀妻子,现实地狱,人间惨剧。”
她听完,抬眸微怔地望着他。
“你看我作甚么,又不是我提出来的。”许是发现成功地把她唬住了,项桓有几分满足地去端凉茶喝,“放心好了,大魏自称是礼仪之邦,长安又是帝国的中心,碍于脸面,那帮朝臣不会真的做出这种野蛮行径,平白落人口实。”
宛遥转念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不过,”他语气不紧不慢地补充,“要迟迟找不出治疗的方子,有些事,也说不准。”
所谓野蛮与文明,中间不过只隔着一念之差。
当文明所倚仗的那堵墙坍塌之后,这些衣冠楚楚的名门士族未必就能比他们口中的蛮夷戎狄高贵到哪里去。
“姐姐。”
门外的桑叶捧着一摞医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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