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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琼道:“中秋后正好旬休,旬休过后又逢老侯爷寿辰,他想让你过去凑个热闹,说好些时日没有瞻仰圣容了。”
王放嗤笑了声,指风拂响案上银铃,命隔得远远的左右把折子搬过来。
“莫说是你,我也是不信的,老爷子要瞻仰我都替他瞻的眼花。”
王放回忆了片刻:“伯伯身体好些了?我过去就是。”
方琼叹道:“好什么,人老了,总归是那样。”
王放笑道:“宣泽,他又催你了?”
“不急,你还没被底下那帮大臣催呢,老爷子自是要先为你鞠躬尽瘁的。”
他眼睫一动,抬眸道:“叫他们催罢,反正与我听不听无关。倒是你得上心了,侯爷要我过去,无非就是那几样事,你想好了尽早和我通气,免得对质时出错。”
方琼的语气忽地郑重起来,斟酌道:“我怕你不肯去,才待到现在。然你愿来,对我们来说便再好不过。”
他心里终于落下一块大石,站起身极快地不辞而去。
刘太宰受了小公主恳求,早早来到明水苑大门外,宫女黄门纷纷让道,他遂一路无阻地至外殿待入。
方公子与他擦身而过,他弯腰行礼,公子却行色匆匆地走下台阶,唤了长随乘车离宫。司礼提督年近古稀,眼光却老而弥辣,一瞟辄知他心事如潮。
刘太宰进暖阁里时,座上人已丢了一叠奏章在地上,都是得了圣眷的。奏折一本本往上摞,塔似的磊得整整齐齐,笔直地伫在案旁。这是今上做东朝时留下的习惯,言官谏了多次,总成微风刮过。
“阿公何事需禀?”
王放一目十行地扫文书,扬手间地上转眼就又多了一堆白色。他动作迅速,那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就像是每一本只看几个字而已,然而朱批也给足了上书臣工面子。
他一面批一面问道:“宣泽回府了?”
刘太宰怕打扰他,勉力压下咳嗽,缓了一会儿方道:“公子应是回府交差了,陛下答应他要去端阳侯府?”
王放面容沉静,停笔道:“上次去祝寿还是五年前,阿公记得罢。老侯爷身子是好不了了,我理应去探望探望。”
刘太宰垂首应是,慢慢道:“陛下想去就去吧,宫中无人会拦了。”
王放重重合上最后一本奏章,将它扔进框内留中。
“阿公可知这上面写了什么?我倒后悔应这桩差事了。宣泽打的好算盘。”
刘太宰咳了声:“老侯爷如何打算的?”
王放沉思片刻,只道:“没什么打算。”
刘太宰知晓今上言及旧事心绪不佳,便转而躬身把小公主偷懒的请求陈于御前。
王放以手抵额道:“都知以后无需再向朕提。”
刘太宰即垂了眼,应诺退下,使了个眼色召来樊七。他前脚方出门,却听王放在后头不高不低地追了一句:
“都知身体不适,且先歇上几天。”
樊七补了缺,待到孱弱的老人踏出明水苑,小心翼翼地续上茶,道:“陛下,卫婕妤传话来,说好些日子未见圣面,在银烛斋备了小宴,不知陛下晚上可忙于国事。”
王放啜茶道:“你们这些司礼秉笔,应向她好好学些手段,消息灵通才是正紧。”
樊七只得应是,今上又道:“朕一封批过的折子还未送出,婕妤倒比你们手脚还快。”
樊七撑起一副笑脸,温言道:“陛下,今日仿佛是卫婕妤生辰,她思念陛下也是人之常情。”
王放将那杯茶水朝地毯翘起的边上倾下去,看着卷起的细毛服帖在地,唇角微扬:“常情都常到国事上去了,朕有兴致让她红.袖添香么?”
樊七侍奉已久,揣度今上还真有可能有这个兴致,果不其然地得了一句:“循时摆驾。”
当晚,西宫银烛斋好风如水,烟波濛濛。临水的楼阁中只漏出几星琉璃灯火,衬得夜景隔纱,月色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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