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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肃着脸显出一点哀思之情,道:“公子节哀。方氏有公子在,侯爷应无顾虑了。”
方琼处理好的左臂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语气平静道:
“有劳荀大人过府一趟。陛下之意,方氏尽数知晓,望付都知将我的话带给陛下。”
荀时是先礼部尚书容贺的门生,今早骠骑将军谯平也赴朝会,朝后特意寻到他婉转说了一番话。容家与方家交好,没有参加寿宴,从宾客中得到了方氏除爵的消息,陛下叫人代拟旨意的时候还问了几句将军的意思。
朝会结束的很快,看今上那不掩憔悴的样子,定也是不愉快,谁愿意与一同长大的好友闹成这样呢。荀时让谯平放心,旨意上与陛下口述一字不差,无需容家从中打点探听。
他道:“方将军原想来府上,但又觉得礼数不足,老尚书过几日会来府吊唁。”
方琼只动了下眼睫,道:“我知晓了。荀大人有空替我告知明洲,容氏这些年不弃方家,家父一直十分感激。”
荀时此时只颔首行礼,带着樊七匆匆离去。
方琼望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里未起一丝暖意。
秋阳灿灿,庭中槐树高大,风吹过就飒飒地响。他想起在隽金坊司严府中也有这样一棵槐树,同样是家主对子孙的期望。
府罗将相,路侠槐卿,父亲最终还是做出了退让。
执圭而朝从来都是老侯爷的一厢情愿,而他现在宁愿再被他逼迫一次,纵然结果不会改变。
他微微地怀念起刚出军营的那一段艰涩时光,和昨日傍晚父亲在屏风后满眼的凄凉。
棺木后的架子上镜子未来得及移走,他俯身看了一眼,发觉自己眼中的神色与父亲那时一般无二。
*
罗敷握着纱布,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她来善后,明明有更熟练的御医在这里。
王放支起上半身,乌黑的发披散下来,罗敷嫌麻烦,将头发绕过脖子搭到前面去。他任她摆弄着,忽然偏过身子,放在榻内侧的右手动了动。
罗敷霎时愣在那里,鼻子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浓郁的药味里此刻竟蹿出了桂花的香味,再仔细一闻,却是带着酥油的桂花糕。
床上怎么冒出了桂花糕的气味?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从王放右臂处探出来,罗敷瞠目结舌。
大眼睛慢吞吞地掀了被子透气,肉呼呼的小手上护着一个小木盒,盖子已经翻了,里面装着几个金黄粉白的桂花糕。
王放一把将盖子盖上,手一推,爬出来的小人就立刻消失在鼓鼓囊囊的被子里。他动作行云流水,罗敷都看呆了。
榻上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刚才这孩子从一开始就躲在被子里么!王放重伤之后上朝也就罢了,上朝之后还带着个孩子在被窝里吃东西,把太医们晾在外头,她真是低估了他的恢复能力!他能不能靠点谱?还有,卞巨不是说他有洁癖?
被子拱了一拱,靠墙的那一头露出半只白嫩的小脚丫。
这孩子是他的?罗敷的手指无意识地压在他腰上,王放不适地皱了皱眉,道:
“秦夫人还有疑问?”
她岂止是有疑问,指尖从腰线滑落到纱布上老老实实地包扎,说:
“陛下一定要注意,不能再牵动伤口了,也不可以太累。”
王放示意她为他更衣,罗敷对于给别人穿衣服远不如脱来得顺溜,她学着宫女们的手艺,小心地隔着丝绸摸索,听他笑吟吟道:
“夫人不愧是覃先生关门弟子,朕今日觉得好多了。夫人可有意入太医院?”
罗敷坐在凳子上比他矮一截,浅褐色的眸子认真地望着他,看起来勤奋踏实,具有相当的欺骗性。
王放没把她这个样子放在心上,扬声道:“袁大人意下如何?”
袁行在帐外,在今上把夫人叫进去时脑子就已转了三四遍,夫人是个流外官,昨夜听闻都是夫人在主持局面,不提拔也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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