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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素日里从不管这等子闲事,那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热血,瞧见那贼人逆着人流朝着她这边飞奔而来后,当时想也没想,趁着那贼人即将擦身而过时,抬脚就递出了去——
那贼人一个不防,自是被她绊了个马趴栽地,当场摔伤了鼻骨,血流不止。她怕惹上麻烦,悄悄拉着蕊朱转身就要溜。谁知那贼人反应极快,一面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的裙角,一面捂着鼻子跳了起来。
恰此时,那大喊抓贼的妇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反问那贼人:“壮士,可有从贼人身上追回奴家的钱袋?”
那贼人反指着她的鼻子气呼呼地说不出话来。
她才惊觉原是自己绊错了人,——而那个人正是牧斐。
她心里正自悔行为冒撞,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牧斐却凶狠地虚点着她的脸,吼道:“死丫头还想跑!小爷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敢出阴招暗害小爷,你死定了!”
也不知道那牧斐是否有意为之,随着他起身而立,她的半边裙裾都被他撩了起来。说话时,一激愤,扯着她裙裾的手往上一扬,里面的粉色花绫裤子顿时全露出来了,——那景状一时羞窘的她面红耳赤,心里那个又急又气的。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撞起胆子上前一步,抡起手就甩了牧斐一嘴巴子,同时大骂了一声:“大胆淫贼!”
牧斐当时就被扇懵了,震惊地瞪着她说不出话来。她趁机从牧斐手中抽走裙裾,转身拉着蕊朱挤开人群撒腿就跑了。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那牧斐竟是个有本事的,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竟辗转查出了她的身份。
自那之后,牧斐隔三差五地就来寻她麻烦,——不是往她坐的马车上扔鞭炮惊得马儿失了控制、就是牵着几只猎犬拦她的去路唬得她慌不择路、亦或者拉几个恶少一见她就满大街地追着她喊‘双儿妹妹’,引得无数人指指点点。诸如此类恶搞之事,数不胜数。
她念及闺名,一忍再忍。谁知,更过分的却在后面,待她及笄之后,李记钱庄家的李二郎慕名上门向她提亲时,连秦家的大门还没垮进去就被牧斐带了一帮人,蒙着头拧到一边狠狠揍了一顿,吓得那李二郎再也不敢上门提亲了。
之后,又有吴记酒楼家的长子吴大郎派了媒人上门来说亲,同样被牧斐拦到了一边,并当面大放恶言,说:“她秦无双是我牧小爷的人,你们谁要是再敢上门提亲,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牧小爷也会揍得他找不到东南西北。”
那牧斐真不愧为汴都头号纨绔子弟,厥词一出,满城的人都以为她和牧斐有染。自那之后,汴都城里果无人再敢上门与她说亲。
她爹为了此事差点拧刀要去砍了牧斐。祖母因为此事还罚她跪了三日的祠堂,让她自省反思,为何要去招惹牧家的混世魔王,给秦家的名声带来了不少麻烦……
“小娘子?”蕊朱唤了她一声。
她回过神来,低下了头,抬起手捂住胸口,总觉得那个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牧斐热血的余温。——西门外,他们被万箭穿身的场景犹在眼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大惑不解地问:“牧家夫人怎会来我秦家?爹娘又因我何事与那牧家夫人闹来着?”
牧家乃世代武勋名门,又是侯门公府,家大业大,素日里,最是瞧不起他们这样的商贾之家,更别说亲自登门。她爹与那牧家夫人大吵,莫不是因为牧斐这些时日里戏弄她一事?
蕊朱道:“小娘子这些日子烧得迷迷糊糊的有所不知,——那牧家小官人前阵子得了一匹好马,却是个烈性子的,难以驯服。牧小官人偏不信那个邪,强行上了马背驯马。结果那马发起狂性来,将牧小官人甩在了城墙上,伤了头,昏迷了两日后又醒了,——却是整日里梦魂颠倒,昏昏沉沉,满口胡话,惊怖异常。里头的人都说牧小官人魔障了,牧老太君就请了一道人去家一看。道人说是中了邪,被缠住了,需找一八字命硬的人冲一冲,或许能冲走。于是,那牧家的人就满城里找八字硬的小娘子给牧小官人冲喜。”
“也不知小娘子的八字怎地就到了牧家人手里,得来一算,竟是个八字最硬的,连那道人也说非小娘子不行。”说及此处,蕊朱不由得眉目忿然道,“这不,牧家夫人立马就携了重礼上门,找我们老太太说,想要将小娘子您要了去,给牧小官人冲喜呢。景大官人一听,自是不干,就将牧家夫人带来的礼品全数扔出了门去……”
正说着,有人报:“景大官人来了。”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拐点声。
秦光景穿着一身素色圆领竹袍,看起来温文儒雅,只是容颜过于清瘦了些。他右手拄着一根黄杨木拐,左手由林氏搀扶着一起跨进了门内。二人见秦无双坐在床上,双双大喜。林氏激动地丢下秦光景,急步上前坐在床沿上,掰着她的双肩上下打量了一番,边点头边哽咽:“好,好,茵茵终于醒了,娘还以为你这次凶多吉少……”
秦无双看着秦光景与林氏充满关切的脸,不由得回想起起前世来——
那日,秦家大院里突然涌进来了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官兵,二话不说,一顿乱闯,又是抄家,又是抓人的。当时,她还在闺阁内歇午觉,不防被四五个闯进房里的壮兵从床上胡乱地拽拖在地上。随后,两人摁了她的肩,一人摁住了她的腿,使她动弹不得,还有一人将要解她的衣。她瞪着眼前突如其来几个饿虎猛兽般的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她爹娘冲进屋内时,正好瞧见这一幕。爹一时激愤,冲上来以拐杖为武器,使劲地击打那个扒她衣裳的官兵。她娘几步上前,从后面环臂锁住那个抱住摁她双腿的官兵脖子,死命地勒。那个被爹击打的官兵一时怒急,扭身抄起佩刀就照着爹胸前砍下一刀。
爹禀赋一向怯弱,又不良于行,受了这么一刀,当场倒地就不行了。她娘见状,惨嚎一声,松了手下直翻白眼的官兵,一头撞死在那个官兵的佩刀上跟着爹去了。
如今,看着爹娘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嘘寒问暖,她心内早已是激动不已,一句“爹!娘!你们——”还未喊完,就“哇啦”一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林氏就狠狠地哭了起来。
林氏一时不解,以为秦无双是被这起病折腾的,只好抱着她一齐儿哭,一边又劝了一番。
秦光景站在床边看着母女俩哭成了泪人儿,忙向林氏说道:“茵茵刚醒,你就别在她面前淌泪抹眼的,仔细孩子跟着哭伤了眼。”林氏闻言,这才忙忙地收住了,又替秦无双擦着眼泪。
秦无双也止住了哭,乖巧地抿着唇,听着她娘将‘好好睡觉,勿踢被子,多添衣裳’等诸事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又说了好些话。
林氏怕她累着,便起身要走。二人离去之前,秦光景遣了一个小厮去请关大夫再来复一趟诊,又嘱咐了蕊朱和哑奴好生看顾,只是绝口不提那前厅之事。
蕊朱在门后探头探脑地看着秦光景和林氏离去的背影,很是纳闷,待想问时,一扭头瞧见秦无双又躺回床上睡了。
秦无双脑子里一时有些乱,她需要好好静一静,将眼前之事理上一理。
一觉醒来,还是熟悉的蜜合色海棠花撒花云纱帐,熟悉的闺房陈设,十五六岁的蕊朱,至此,秦无双才确信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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