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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他出言解释,身边的福桃儿好像见了鬼一般,猛然间朝后退了一大步。
“血、都是血,砖地上都是血!”她挥开顾氏,整个人朝后站了,颤着身子呓语。能看出来,已经是在拼命压制了。
“福丫头?”顾氏一眼便看出了门道,侧身将孙老头挡住,试探着唤她,“快睁开眼,你瞧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啊。”
大口喘息着,福桃儿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正对上顾氏安抚紧张的神色。身侧的青年更是急地握上了她的手腕。
深吸口气定下神来,她拂开青年的手,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幻象,眼前这两个该是大夫,而且看样子应该是从前认识的。当务之急,务必先把病治好了,能搞清楚自己真正的来历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她凝眉快速扫了眼身边的青年。也不知是为何,自醒来后,此人明明悉心守候,一直善意相待。可她见了他,就是没法从那幻境的黑暗悲凉中挣脱出来,但觉无边的沉重,比这萧索的三九寒天还要叫她不适。
现下的情形,却又只能先跟着他,只盼能快些恢复,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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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见过这种毒?”听顾氏这么说,楚山浔心下激动,当即就要她开方抓药,“不论多贵重的药材,多难寻的药引,只要您说了,我就能找来。”
福桃儿眉心一跳,垂了眸子只安静地坐着。
“只是在南疆碰巧见过。”顾氏沉吟着,又将手搭上去阖眸细诊,还一连问了福桃儿十余个问题,“这毒确是有解药,只是……”
印象中的顾氏还从未有这般为难的神色,楚山浔预感不好,仍是小心地问:“可是药材不好找,还是配方有疑问的。或者顾大夫与我们上京,再同太医院的商讨一番……”
“先别急。”顾氏打断了他的急语,思量了下,便将她所知的实情尽数说了:“这毒千变万化,一毒一解,解药其实不难,难在要根治,唯有找着当时制毒之人。倘若制毒之时未曾一并配了解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把握解清余毒的。”
三人正是坐在当初救治楚山浔的那西屋里,福桃儿听了这话,眼光扫过那窗前矮塌,压着纷乱的光影,缓缓说道:“人各有命,顾大夫您只管开方,只要不比现下更坏,便足够了。”
顾氏有些心疼地打量了眼她的苍白清瘦,心想这丫头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这性子竟比从前还要淡然沉着。十年前她在南疆治过的那个病人,可是几入癫狂,最后治好了一半,却还是抢地自尽的。
“莫慌,万幸丫头你福大命大。据老身细查,对你下毒之人,或许是个野狐禅,这药性至多只入体了十之一二。”
见楚山浔只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立着,顾氏又劝了句:“也是赶巧,十年前南疆的那人病势太过骇人,解药的方子老身是一个字都忘不了的。我现在就去开方煎药。”
西屋里只剩了他们二人,方才在马上,福桃儿只能靠着他。到了这处,她还是不习惯和他单独相处。见他只是一味地瞧着自己,福桃儿起身,突口而出:“中午了,我去厨间瞧瞧。”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望着院落中的枯枝,那股莫名的熟悉再度涌上心头。
“我与你同去。”楚山浔起身,目光哀怜地盯着她的背影,想要上前去拉她的手。
却在触到指尖的一瞬间,见她朝前一避,故作生疏地劝道:“我相信顾大夫。大人在城外应是还有军务,还是速速回去照应,国事重要。”
楚山浔指尖一顿,就这么看着她转身离去。在毒性解开之前,他的存在恐怕真的只会对她造成伤害。
同孙顾两位大夫交代清了,楚山浔立在院子里,看着她同一个厨娘揉面的身影。侧脸上的温和浅笑就像是常人一般,这等短暂的平和,像是骤然回到了过去。
是什么时候呢?是在楚府的那几年吗?不是,那几年她一直自称‘奴婢’,便是再熟悉,也只能谨小慎微地喊他‘主子’。
他左手握拳,突然悲哀地发现,福桃儿脸上的这种温和浅笑,他从前是见过无数次的。只不过,竟都是在那最落魄的两月里。
那时候,她衣不解带地救下自己,又摆字摊帮工地照顾自己。可惜,那时,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落魄恨意,丝毫也不懂去珍惜。
窗前人影一闪,等福桃儿笑着抬起头去看时,但见院里枝满霜雪,檐下的冰珠子剔透生辉,天寒地冻的,却是好一派质朴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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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盛朝与鞑靼缔结盟约,双方互为兄弟之国。以后每年春夏,在北疆十二城设榷场互市,米面食货价格皆与内省持平,逢灾年便由盛朝国库补给。新汗递王令与北疆诸部,往后百年再不开边衅。
平城西北主帅侧帐中,一身酒气的废汗发辫凌乱,青黑色的下颌显得狼狈至极。执壶望着眼前戎装佩剑的青年,他勾了勾薄唇:“老匹夫要将次女与你和亲,听说你竟当廷推拒了?”
强忍住与他怒喝的情绪,楚山浔言简意赅:“与你何干,新王倒是私下让我送你上路。”
“没有解药。”唐晔仰头又饮了口,酒液顺着下颌淌湿领口,“若是我死了,北疆诸部往后再无人敢降你盛朝。”
“那是圣人忧心的事。”楚山浔握紧剑柄,恨不得上前一剑刺穿了他,压下心底的暴怒伤痛,他依计盯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她中毒颇深,如今在平城的一家医馆里。吃了两贴药,现下却是生不如死,已经有黑血从耳侧流出……”
“不可能!明明是我亲手点的毒。”唐晔放了酒壶,震惊地看向他,在确认那眉目神情不似作伪后,他侧首星眸闪动了下,沉声说了个交易,“解药就在被你们围下的行帐附近,给了你,便保我性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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