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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华裔大哥在海上工作久了,浑身的皮肤都晒得黝黑,他站起来拍了拍周奚的肩膀。
“得亏你动作快。”大哥说,“第几次救人了?挺熟练的。”
周奚抹掉了脸上的水,他定了定神才说:“第一次。”
“行,一把好手。”这大哥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他低头看了看旁边捡回来一条命的陆向阳,“欺山莫欺水啊。他们说被伞拖下去的时候我还愁呢,不好救。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吧。”
医疗队简单地做完检查就走了,两个人留在沙滩边上坐了很久。
陆向阳惊魂未定,他坐在躺椅上漠然地发愣。周奚一直守在旁边看他,生怕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好点了么?”
有点起风了,周奚伸手往他身上裹了条毯子。
在他们对面是一望无际风平浪静的大海,太阳像颗被偷偷咬开的蛋黄酥,露出了油光亮滑的咸鸭蛋,在海平线上悄悄沉浮着半个脑袋,晕红了天边的晚霞。
远处有归巢的海鸟成群结队地在夕阳下穿梭,风徐徐吹过,带着傍晚弥足珍贵的静谧和美好。
“好些了。”陆向阳的情绪比刚才稳定了不少,他眨了眨眼,轻轻地抬起头对周奚说,“谢谢。”
吐了大半天,他现在的胃里绞痛着又咸又苦,一阵阵地翻江倒海,嗓子也发着哑。
但手上却总没停。他在不断地捏着那个装生理盐水的一次性塑料杯子,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小响声。
周奚发现自从被救上来之后,陆向阳一直刻意地在制造一些什么声响,比如现在手里的杯子。
“都过去了。”周奚把他的杯子拿走了,“没事了。”
陆向阳手里落了空,他翻过手心,小心翼翼地抓了抓虚无的空气。
“说真的。”他低着头,过长的发丝还未干透,顺着脸颊垂在肩头上,“我以为我看不见你了。”
周奚靠过去坐在他的椅边,低声笑了笑:“怎么会呢。”
“我说不出话,也听不见。”陆向阳像缓和呼吸一般深深地吸气,接着又长长地喘了一口,“我就看见你冲过来,然后把我一脚踢开了。”
他把这个“踢”字说得斩钉截铁,铁证如山。
“我那是为了救你。”周奚瞟了他一眼,“不知道你自己力气有多大?”
陆向阳瘪了口气。他手里找不到能捏的杯子了,这会儿又开始用指尖敲着躺椅的金属支架,发出叩叩叩的声响。
“我不知道。”陆向阳只觉得委屈,尽管水的阻力缓冲了大部分威力,但被周奚踹过的腿骨还是有隐隐的钝痛,按他的经验大致也能推算出当时水下打斗的激烈程度。他想了想,抬头去看着周奚的眼睛,“你真的,是第一次下水救人?”
“嗯。”周奚说,“只想着救你,没想过会不会。”
太阳慢慢地沉下去,黑夜来的很快。
“天快黑了。”陆向阳朝远处看了一眼,小声地说,“其实在海里更黑……你推开我的时候,我就给自己判死刑了,那时候我在想,你转身要走了。”
“不过我那时候,其实也不生气,我觉得你走了也好。”陆向阳的视线涣散地飘出去,他看着迅速褪色的天幕,絮絮叨叨自顾自地说,“下面真的好黑啊,我不想让你在黑黑的地方呆得太久……唔!”
周奚转头吻住了他,说话声戛然而止。
陆向阳失神地睁大了眼。
这个吻带着盐味,有海风绵润的气息,有热带蓬勃的滚烫,有星幕垂垂下深藏的隐晦不明。夕阳最后一束踊跃的光在他们相接的唇舌间隙里明丽地收尽了,世界重新归于平静,沙滩上只剩他们淹没在夜色里的模糊剪影。
周奚用舌尖轻轻勾着他,手穿过湿漉漉的发丝抵在他后脑勺上,含着他的呼吸不急不慢地描着。
“我今天听见了。”周奚若即若离地贴在他唇上说,声音压得很低,底下是陆向阳昏头转向的急促喘息声,说话的字眼仿佛都被含在嘴边吞吐着进出,暧昧得头皮发麻,“我也爱你。”
陆向阳人要烧起来了,他颤着呼吸抓紧了周奚的肩膀,不熟练地张开嘴换气,灵活的舌尖就趁机撬开他的牙关探了进来。
不留余地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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